长安录+番外(101)

作者:望岫息心INTJ 阅读记录

昭宁帝颤抖着声音道:“那……解蛊的方法是不是只有……一个?”

永昭帝点了点头:“蛊一旦种下,终身不可解除,但蛊虫在君主平安诞下储君和长帝姬后,会恢复到最原始的状态,也就是说,仍会在每月晦日发作,只不过相比之前痛感会降低,却无法彻底消除。”

昭宁帝的手已是彻骨的冰凉:“那……他现在……”

永昭帝顿了顿,垂眸道:“每三日发作一次。”

凤仪宫中的凤凰花开得正盛,火红的一片,似是潋滟的霞光。

午后的一场雨打下了片片芬芳,昭宁帝穿过长长的回廊,踩着处处落红,步子停在了那个穿着朱红八尾凤袍的青年跟前。

望着青年的模样,她顿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眼前人面容清致,睫毛下的眸子折着微光,明明穿着最华贵的衣裳,却遮不住周身萦绕的孤寂。

雕着凤纹的发冠金簪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枷锁,将他箍在了含元殿的金凤椅之上,箍在了凤仪宫的琉璃瓦下,箍在了从出生起便既定的宿命里。

昭宁帝掀开他的袖子,看到瘦削而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指印,有仍泛着鲜血的,也有恢复到几乎看不见的。

每次蛊毒发作的时候他都只能用手掐着自己的胳膊,以另一种痛来转移蛊毒带来的痛。

然后在毒性消退后,重新穿上那身凤袍,伪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继续呆在身份给他圈定的囚笼中,接受旁人的尊崇与跪拜。

昭宁帝想伸手去碰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却怕弄疼了他,只能轻轻地问了句:“很疼吗?”

桑氏笑了笑,目光闪躲道:“还好。”

“为什么不告诉我?”

桑氏愣了愣,垂眸道:“陛下日理万机,不该因这些小事忧心……”

原来在他心里,这只是小事。

玄清宫内,青屿正被昭阳缠着比武。

这单青屿当年就是因为剑法好才被永昭帝选来玄清宫做侍卫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武功只增不减。

而昭阳选了从文,再加上从小对于习武这事儿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常犯懒,混了个半吊子,却也会临时兴起,想活动活动筋骨。

“青屿,你怎么总是放水啊,真没意思。”昭阳扔了剑,挂脸道。

青屿双手握剑,躬身行礼道:“臣怕伤了殿下。”

昭阳又愤愤举起剑:“不行,你给我认真点,不然就是蔑视本宫,本宫同样治你的罪。”

青屿面露难色。

“昭阳,你可别为难青屿了。”纪嬗一回宫就看到了这一幕。

青屿对着纪嬗行了一揖,松了一口气。

每次纪嬗不在,昭阳便会在宫里找人陪她解闷,宫人们避之不及,可侍卫却不得不贴身跟着,以防不测,于是他就成了那个最倒霉的人。

昭阳看了眼青屿,对着纪嬗道:“行啊,那父君陪我玩呗。”

她将手中的剑扔给纪嬗,自己又拿了一把。

纪嬗握着剑,愣了愣:“昭阳,我们还是换个别的吧。”

纪嬗自从当年选了从文后,二十年来再也没举过剑,小时候学的那点皮毛早忘得点滴不剩,再加上之前被行刺,伤了肺和心脉,别说比武,就连快步走一段路,都会咳个不停。

“父君,你才三十出头,怎么就活得跟七老八十了一样。”她边说着,剑已经在猝不及防间到了纪嬗胸口。

纪嬗来不及躲闪,慌了神,昭阳却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意思。

“大人小心。”青屿忙上去阻拦,却因为离得远,赶不上昭阳出剑的速度。

但闻一清脆的碰撞声,昭阳手中的剑被一暗器弹开,打落在了一旁。

宫门处传来永昭帝声音:“小蹄子,伤了我男人,我可饶不了你。”

众人往宫门口看去,纷纷敛衽行礼,只有昭阳不以为意,捡起那把剑,朝地上捅了捅。

只见那剑的剑尖直接缩了进去,这是最近夜市上流行的一种玩具剑,看着逼真,实则不会伤到人。

纪嬗惊魂未定,眼中的湛蓝还隐隐闪现着。

永昭帝上前点了点昭阳的脑袋道:“吓到我男人,也不行。”

真是偏心!昭阳扫兴至极,背对着永昭帝颓然坐来。

只听永昭帝命令道:“你从明日开始就去上朝。”

“为什么呀?我还没到十六呢。”昭阳一听上朝就头大。

“孤已经让中书省修订了法令,只要是大帝姬的上朝年龄不再受限。”

“母皇!”昭阳哀怨道。

永昭帝搭了搭她的肩,坏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要真等到十六开了府,就怕是就跟你二姐一样躲在宫外不来了。”

昭阳挺了挺身子,讨价还价道:“上朝可以啊,但还得让皇姐再下道圣旨,不能让都察院那些谏官说话。”

要说宣政殿群臣最怕的是什么,不是皇帝,也不是帝姬,更不是丞相,而是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使,东南西北佥都御史组成的大周最高督察机构。

她们永远能靠着嘴巴,把芝麻大点的小事上升到民生国本,伦理纲常……

永昭帝笑了笑道:“那可不行啊,这大周可最讲民主了,作为大帝姬,自然要善于纳谏,任人唯贤才行。不过有些事情也不能太拘于小节。这些谏官的话么,有道理你就听,没道理你就和稀泥,但是不能不让她们说。”

有道理就听,没道理就和稀泥,也是为君之道之一,学到了。

第83章 悔难追(上)

为促进农耕与贸易,四代武皇颁布的《英献大典》简化了不少自古流传下来的繁文缛节。

父母亡,子女守孝以月代年,三月过后,云柔就出了孝期,原本定下的婚礼并未受到影响,

昭宁四年的麦月,当稻香拂过山岗,吹遍了长安城,纪府将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期就在初八日,也就是八日后。

蚕月,晦日。

无月,只有漫天的繁星。

酉时三刻,晚膳过后,云卿和云柔在府中踱步消食,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精致华美的亭台中。

新辟的院落已竣工半月,而云柔却是第一次踏进这里。

“有一件事情,我自作主张替你应下了。”云卿开口道。

就在三日前,郑元伽特来府中寻云卿。

“作为云柔未来的夫姐,我有一个要求,与此同时,作为郑氏的少族长,我也有一样礼物。”郑元伽开门见山。

“郑二小姐不妨直说。”云卿回道。

郑元伽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云卿抽出信笺,扫了一眼,嘴唇微抿,心中了然:“推荐信,这份大礼果真厚重,只是不知郑二小姐所说的要求是什么?”

郑元伽神情有些凝重,语速放慢了些:“不瞒你说,在我们这一辈人中,郑氏虽算得上人丁兴旺,可元佑是我唯一同母同父的兄弟,也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

“这点我知道,三公子是尚书令大人唯一的嫡子,地位尊贵,将来成了亲,纪氏定不会怠慢他。”

“纪小姐会善待元佑,这点我自然放心。”郑元伽道。

“那郑二小姐的要求是?”云卿问。

“一生一世一双人。若纪小姐能做到,郑氏定会举全族之力,保她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初夏的晚风送来阵阵寒凉,淡淡的芍药香驱散了心头的燥热。

云柔捻起一片花瓣,在指尖掐出花汁来,放在鼻尖嗅了半晌后,直到香气沁了心脾,染了肝肺,才幽幽道:“都说她是个精明人,年纪轻轻就将族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此看,这传言果真不虚。”

“你不怪我不问你的意见就应下了?”云卿问道。

“若是有商量的余地,你会不问我吗?”云柔用脚拨弄着小道旁的鹅卵石,“况且,用不纳侧室的条件换一个正五品吏部郎中的位置,还只是眼前的好处。从长远来说,只要郑元佑能稳坐纪氏族长正夫的位置,只要纪氏未来的少族长有郑氏的血脉,那郑元伽对我的扶持便会只多不少,这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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