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美人画(35)

作者:颜图 阅读记录

“王爷,我求求你,这个不能,真的不能!砚儿是从小服侍我的,求求你放了她,她不能去那个地方,我求求你——”

罪臣家眷一旦充奴便沦为官妓官奴,像砚儿这般本就是贱籍的奴隶,只会落到任人糟践的地步。

那拖住砚儿的人用征询的目光看向肃王。

肃王冷硬的声音响起。

“依旨行事。”

那人应是,拖着砚儿往外走。

微婳还要去拉砚儿,可那拖拽之人使了狠劲,一把挣开微婳的拉扯。

“砚儿!砚儿——”

砚儿凄楚的哭声渐远,雪地里只有拖拽出的一条长长的痕迹。

微婳抬眼看向肃王,眼中已是一片血腥似的狞红。

李嬷嬷过来扶微婳,她却推开她,自己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偏头看向门联上的那副对联。

那日他赠送她春联,她满心欢喜,回到家后,又特意写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贴在前厅门上。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诸事顺遂?王爷,这便是你赠与我的诸事顺遂!”

肃王见她脸色惨白如雪,身形摇晃,想要伸手扶她。

微婳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木木地往前走了两步,胸口像是被大石重重捶打,又沉又痛,忽然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喷出。

“婳儿!”肃王急切的声音响起。

微婳的身体缓缓倒下,被人接住了。

她知道接住她的人是谁,她目光落在自己吐出来的那摊血上。

鲜红的血落在皑皑白雪上,便如那副对联一般,那么明艳,那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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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婳:韩凌靖,你去死!

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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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灯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鞭炮硝烟味。

微婳不记得这是她躺在床榻上第几次睁眼了,每次睁开眼也总是昏昏沉沉的,不过多时,又昏睡过去。偶尔能听到人声啜泣声,似乎还能听见砚儿的声音,当然也有那人的声音。

她被人喂粥喂药,有人温柔地替她擦洗身体,给她更换干净的衣裳。

微婳其实根本不愿醒来,怕醒过来,便又想起沈家被抄家的那一幕。

但是外面的鞭炮声实在太吵了,她喉咙干涸得要命,她想喝水。

微婳张开嘴巴,却只听见自己如同沙纸一般粗粝的声音。

“水!嬷嬷,我要喝水。”

微婳粗哑的声音被淹没在噼啪作响的鞭炮声中,这可能是一个小院子,鞭炮声又近又响,像是从隔壁家穿过来一样。

以前沈家过年,一家人围在暖炉旁守岁,旁边摆着酒菜,边吃边聊。微婳累了就趴在母亲膝盖上眯一会儿,亥时快过的时候,母亲就会将她叫醒,因为她要看人放鞭炮。

沈家的鞭炮一般都是在大门外放的。微婳喜欢看人放鞭炮,但是又怕鞭炮声响。沈思就叫人将一进一进的院门打开,小微婳跑过两进院子,躲在柳氏的怀里,透过打开的院门,她既能看见鞭炮炸响的火光,耳朵又能舒服些。

从前的记忆不过吉光片羽一闪而过,她未能怀念多久,

因为此时实在难受的要命,她又扯着粗哑的嗓子喊了一声:“水,我要喝水。”

守在床尾的一个小小的人,猛地坐直身体扭头看向床榻上的人。

那人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含泪问道:“姑娘,你醒了?”

微婳只觉得喉咙似被火烧燎过一般,干热难受。

“水,我要喝水。”

那人起身快步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微婳。

她浑身无力,撑不起来身子,只能侧着头喝,嘴角流出一些水来,一只温柔的小手拿着帕子帮她擦干净了。

微婳喝了水,整个人舒服了许多,看着眼前的那个人,眼泪不自觉地泌出来。

“嬷嬷,我是在做梦吗?怎么把你看成了砚儿。我眼睛坏了,耳朵也坏了,竟然觉得你说话的声音也像砚儿。”

她重新闭上眼睛,想要重新睡去,不再想那些乱糟糟的伤心事。

那人扑到微婳的身上,哭道:“姑娘,我就是砚儿!姑娘!”

微婳兀然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埋头在她怀里哭泣的人。

乌黑的发,露出左耳,耳朵下有一颗黄豆粒大小肉痣。

“砚儿!”她腾出手抹了一把她的头发,乌黑柔软,是女孩子的头发。

这时候的鞭炮声稍微小了点,守在外面的李嬷嬷听见屋里的动静,也急忙走了进来。

“姑娘!”李嬷嬷看见睁开眼的微婳,浑浊的眼流下两行眼泪,转身朝大门外的方向拜了几拜,“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拜完天上的神灵,李嬷嬷提起裙摆,快步走到微婳面前,轻轻地唤了一声:“姑娘。”

微婳看了一眼李嬷嬷,又看向砚儿,“这不是做梦?”

李嬷嬷摇摇头,“不是做梦,砚儿那天确实是被带走了,过了一天,王爷便着人偷偷送她回来了,身契也拿回来了。”

李嬷嬷柔声说道:“王爷,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绝情,但是当时那样——”

“嬷嬷,”微婳粗哑着声音打断她,微微侧头,“我不想再听见那人做的任何事情。”

李嬷嬷知道姑娘对肃王的心结太深,也不打算劝慰什么。

微婳见到砚儿回到身边,又喝了水,精神终于好了些许。

李嬷嬷熬了软烂香甜的白粥,给微婳喂了小半碗。

一边喂,一边闲说着几日的事情。

沈家被抄家那日,柳家仆役除了李嬷嬷外,还有刘伯和两个杂役丫鬟是柳家的,这院子是刘伯临时租赁的,找得匆忙,不算太好,只有一个正厅三间大房和两间耳房,但也能勉强够住。

沈府里属于柳氏和微婳的东西虽然没被封存,可沈宅地契属于沈家,当时李嬷嬷只慌忙收拾了些银钱细软出来,重要贵重的东西还留在沈府里。

微婳在床上躺了两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除夕夜,她醒来那时是亥时刚过,外面的鞭炮轰隆,现在反而渐渐消弭了些。

微婳坐靠在床上,听着李嬷嬷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两边的手各有两根手指受伤了,被人细细地包扎过了。

李嬷嬷看着她的眼光,犹豫着说道:“是方太医帮姑娘包扎的。”

微婳神情木然,淡淡说道:“我们以后去外面自己寻郎中。”

李嬷嬷点头道:“好。”

砚儿自从那地方出来后,一直后怕,成日成夜地守着姑娘,生怕又要与微婳分离。

此时李嬷嬷在,她便退到了李嬷嬷的身后,眼中仍然含着泪花,只是不想姑娘伤心,一直隐忍着。

微婳的目光越过李嬷嬷的肩头,看向砚儿:“砚儿,今年我们准备有鞭炮吗?”

沈家被抄,微婳又昏迷不醒,境况已经惨淡如此,哪里还有人记得要买鞭炮。

砚儿茫然地摇摇头。

微婳说道:“那便让刘伯问问邻居家,能否跟邻居买一两串,我们也放放,毕竟是新宅院,迎新纳福,驱驱晦气。”

砚儿平时多大胆伶俐的一个丫头,如今经这么一遭,竟然变得怯弱敏感起来。

她想要回她的砚儿,那个元气满满活泼开朗的砚儿。

刘伯拿着银钱,果真从邻居家买了两串鞭炮回来。

微婳要下床去看砚儿点鞭炮,李嬷嬷劝道:“姑娘身子还没好,外面天寒,还是不要出去了。”

微婳喝了粥,胸口虽然还疼,嗓子却渐渐没那么哑了,精神也渐渐起来。

“嬷嬷都说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了,我现在身子都是僵的,若是再不走动走动,手脚更加要不得了。”

李嬷嬷拗不过微婳,扶她下来,跟砚儿一起伺候她穿好衣裳,又披上鹿绒皮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扶着她出门。

刘伯在院子门外放好鞭炮,点了一柱香来,问微婳:“姑娘,您要自己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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