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夺卿卿(63)
尽管没怎么用力,云冉也几乎被他的膝盖顶到车厢角落里。一时间呼吸凝滞,大气不敢喘。
“二哥哥,我……”
她突然语塞。饶是心态再好,再巧舌如簧、舌灿莲花,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保持理智。她和孟宴宁已是太亲密了,了解他,又畏惧他,有时候担心自己多说多错,在他眼里,就像跳梁小丑。马车突然踏过沟坎,剧烈的颠簸,叫她一下子撞到他胸膛。
孟宴宁蹙眉,低喘了口气,一时遮掩不住身上浓郁的血腥气。
云冉乌珠转动,忙不迭关切:“二哥哥,你哪里不舒服?”
她柔荑缠上来,却突然被他抵住。他垂眸凝视,眼底竟闪过丝嫌恶。
云冉忽然不太清楚,自己明明打点狱卒了,他身上怎么有伤?只因他此刻穿了件崭新的衣裳,从那洇出的淡淡血迹,她分辨不出,到底伤得多重。她也看不清楚,他此刻和从前比起来,是还偏激爱自己,还是夹杂着恨意。
可孟宴宁很快将她压制回车厢角落,“冉冉,你不要打岔。”
他刚才问她的是,她是不是还跟自己撒谎?
他这样,好像真的厌她了。本来没什么,但想到自己曾见和他也是要好过的,想到他肯定要报复自己,就格外难受。云冉顺了口气,不禁提醒他,“你若不相信,我能有什么办法?但二哥哥别忘了,现在我和你的婚契已经取消。你纵然恼怒,也别忘了自己才从牢里死里逃生,难道还要因为我,再进一次监牢?”
顿了顿,更郑重地警告,“你要挟持我,从之定会报官。二哥哥饱读圣贤书,不会还比不上从之讲道理吧?”
周从之当初知道婚契的存在,再不忿,也知道必得名正言顺,徐徐图之。孟宴宁此刻掳走她,若想跟她发生什么,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孟宴宁突然发笑。
掐紧她的下颌,眼含狂热,“冉冉,你说得没错。二哥跟他完全不同,二哥没有道德。”
他像是受了刺.激,开始撕扯她的裙裾。
云冉瞪大眼睛,呼吸快促。
“你、你不要胡来。我要去报官,你就得吃官司!”
孟宴宁充耳不闻,继续暴虐撕扯,激得她不断挣扎,抗拒,又无从抗拒。
“有什么所谓?”
孟宴宁嘶嘶吐息,狞笑起来,“周二郎想做君子,让他去做好了!我没有道德,所以我得到冉冉。”
他将云冉翻了个身,摁坐在自己身上。云冉徒劳挣扎,却根本斗不过他。那一瞬,她浑身哆嗦了下,眼泪也滚滚而落。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很想从孟宴宁眼里,再看到一丝对她的怜爱,可他却只是仰头,好整以暇地欣赏她。
“冉冉,你知道在牢里睡不着的时候,该怎么办吗?二哥很孤单,那大狱太冷,刑罚太痛,狱卒的辱骂太脏。我一个人,快承受不了了。”
他说着,即刻让车夫改走崎岖的乡间小路。因为马车剧烈颠簸的时候,会让云冉更痛苦。
云冉见状,头皮都麻了,也还想再解释什么,但最后也被他激得,只想斥骂他是个疯子。
轻点,轻点。
她求他,向后仰着脖颈,乌发跟着臂弯不断晃动,但在孟宴宁压抑的低喘中,目光还是逐渐迷离,失去了焦点。
*
几乎在孟宴宁掳走云冉的那一刹,周从之便策马追逐。
一路从街道驰骋到郊野,从暮色四合,到星子高悬。可夜色太浓,他最终还是走进岔道,一个人在阡陌里转了半天,最后只看到一辆翻倒的马车,轮子陷进泥沟里。
车夫倒在一边。他拍醒了车夫,才知道,因为马车跑得太快不小心摔了。车夫晕厥过去,这会才醒。
可周从之翻遍周围,哪里见孟宴宁和云冉的影子。最多也只找到了一只,云冉丢落的绣鞋,和一条,缠着芙蓉山茶的披帛。
*
周从之当即返家,派人去报官。
也是那时候才知,京城里来了官爷,主张把孟宴宁放了。冯知县这会,反倒进了大狱。
然衙役找了两三日,实在找不到云冉。无奈的告诉周从之,人可能已经失踪。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沉眸坐在家中,神伤之际,又听家丁来报。
孟宴宁今日,独身回了孟宅。
“只有他一个?”周从之面露诧异,豁然起身冲进库房,拔出那把从番海带回的倭刀。
他从前怎么就没想到,原来还可以用刀。谁还不会用刀?
他刚从马厩里牵出马,打算出发,便见苏小莹追过来。“表哥,等等我。”
她听说孟宴宁出狱了,不禁想探探骆清岚的情况。眼下云冉不在,也只好问周从之。
可周从之转身,忽然刺刀对准她。
“他们两个沆瀣一气。一个出狱了,另一个还会死吗?这点小事,何必劳烦你表哥?”
尽管刀没有出鞘。可錾金的佩饰光彩闪闪,竟将他那双素来清秀温润的眼,照的无比阴森。
苏小莹停下脚步,从来没有发现,周从之如此可怕。
“表哥。你怎么了?”
她也知道,云冉自被孟宴宁抓走之后,一直杳无音信。可能他太关心,关心则乱。
周从之抬眼盯她,眼神是阴恻恻的。半晌,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刀抽回。“没什么,骆清岚无事,你可放心。”
他迈步出门,心里却很不自得。是他疏忽大意了。
是他低估孟宴宁,孟宴宁岂止是一条疯狗,简直是个恶鬼。即便民不与官斗,他今天豁出了这条命,也要从他手里,找到云冉下落。
*
周从之刚冲到孟宅,却被一群家丁拦下。
孟宴宁正坐在仰止堂中,慢条斯理的喝着香茶。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也叫大夫处理了伤口,缠了纱布。
孟舶干休沐在家,坐在他一侧,笑得脸算,却又战战兢兢的。
刚听得骆清岚被接回京城,孟宴宁又被释放出狱。他几乎是立刻就过来关切孟宴宁,对孟宴宁不厌其烦地表着自己最近如何担心。
但孟宴宁反常地,沉默地听。半垂的眼眸中不掀半点涟漪。
照理来说,这样也不算拂他这个长辈的面子,可孟宴宁从前温润,对他还算孝敬。不过在牢中熬了几日,不仅那青丝化雪,人似乎也冷了三分。
他正和孟宴宁攀谈,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喧闹。还没有起身,孟宴宁却径直放下茶盏。
来到回廊处,居高临下睥睨。
周从之仰头,眼睛猩红。
“孟宴宁,你把冉冉抓到哪里去了?”
孟宴宁脸上,这才有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但态度,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癫狂,反倒是因为得到抚慰后,洇出些痛快的魇足,“我前儿刚从牢中出来,想跟冉冉叙旧。一时情急激动,才将她带走。没想到她半道咬了我一口,逃了。我让车夫去寻,可车夫又不小心,把车翻到了阴沟里。我只好自己去找,找了阵没找到,今日便跌跌撞撞,回到了家中。”
他说得随意,却叫周从之血液沸腾。
“你撒谎。”
“分明是你将她掠去,私藏起来。你不怕再犯一次罪么?”
“罪?”孟宴宁指尖扣着栏杆,半闭眼,好似又想到那日和云冉在马车里的蚀骨滋味,心情都畅快三分,也不觉得周从之的话刺耳,“二郎说笑,哪里来的罪?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掳走了冉冉?发生这种意外,我也不想的。只是眼下冯知县和知府都获罪下狱,衙门或许没功夫处理这些小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