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蛊+番外(108)

作者:生花梦 阅读记录

“还不是她无法生育之事!”许渐清怒气冲冲地喊过,却突然意识到江怀雪在场,即刻噤声,面露尴尬,又抬眼去探看江怀雪的脸色。

江怀雪垂眸喝茶,脸色阴晴难辨,并没有多加置喙。

裴书锦愣了片刻,一时间情绪复杂,怔怔道:“那她的病……治不好的吗?”

许渐清揉了揉额头,思及往事面色有些难看,不耐道:“她是刻意刁难人,我们几个包括范榆田在内都不擅妇科,只有蔡瑞专习过几年,蔡大夫说她那是堕胎不慎,伤及了根本,能保住性命已是造化了,再想生育就是天方夜谭……我不信她自己心中没个掂量,她那痼疾已有些年头了,怕是早就访遍了名医,我们术业有专攻,束手无策也是有的,她却对我们横加指责肆意辱骂,甚至还要 灭口,活该她……”

裴书锦怕许渐清气恼之下口不择言,按住他胳膊打断道:“你说她是堕胎不慎?……不是大意小产吗?”

“我看不像。她这些年遍访名医,江家上下想来对她不育之事心中有数,但不知是不敢还是真不知道,竟无一人提及她曾有身孕之事,病案也未有任何记载,我们几个商量后也不敢明说,只诊为阴虚宫寒,装傻充愣也就过去了……但杜仲有次情急失言说了堕胎二字,以致招来杀身之祸……”

“我们开始还不能完全笃定,毕竟大户人家中坐胎不稳大意小产的也不少,身子孱弱伤及根本的也有,但若真是如此,江家上下为何要讳莫如深?又为什么要对我们痛下杀手?这其中必有蹊跷。”

裴书锦本意只是关心许渐清他们那段时日的遭遇,却没想到一来二去扯出这样的秘辛,当着江怀雪的面,他不好再和许渐清深谈,更不好开口向江怀雪询问,有些为难地皱眉思忖。

许渐清却指着江怀雪,直截了当地同裴书锦说道:“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做什么呢?你问江老板啊,事到如今,你俩之间没必要还藏着掖着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江怀雪和裴书锦都还闷葫芦似的不说话,许渐清急道:“江老板,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我们这条命都差点交待在曾有容手里,想要个明白也不过分吧?”

江怀雪本在闭目养神,闻言按了按额头,凌厉的目光扫过许渐清,许渐清心中一紧,以为他要翻脸,江怀雪却望向半空,幽幽开口道:“不过分。”

“顺熙二十八年,我刚回扬州不到一载,曾有容遭人侵犯,那时曾贤在金陵公干,我在浙南收茶,这件事她谁都没告诉,直到两个多月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托人弄来了药,又以外力强行堕胎,引致血崩,差一点命都没保住,也再无法生育了。”

江怀雪语气淡然,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事,半点喜怒也听不出来。

“怪不得……”许渐清恍然道:“我后来打听过,听说你刚回扬州时订过亲的姜家大小姐尸骨还未寒呢,曾有容就寻死觅活要嫁进江家,你再三严拒,后来却莫名其妙就把人娶过来了……原来你是同情她……”

“许渐清。”江怀雪突然把视线转向他,神情肃然,正色道:“拜会苏医圣的事感谢你,你能在危难关头替书锦说话我更是铭感于心。蓬莱别院之事无端连累你们,我江怀雪可以给你一个明白,也必不会亏待你。但你记住了,今天听到的话要烂在肚子里,我不希望再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曾有容多行不义,世人可以指摘她歹毒乖戾,但不可以用这样的事情攻击一个女人,你明白吗?”

许渐清本没有想到这层,他对曾有容深恶痛绝,即使听到那样的事也没多少同情,听到江怀雪的话才意识到什么,愣神片刻,皱眉道:“……我明白了。”

第124章

那日送走许渐清,裴书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又折返回江怀雪房里,犹豫道:“今天是我和许大夫唐突了,没想到牵扯出这样的事,你放心,许大夫虽然性子急,但在这些事上心里有数,我更是会守口如瓶……”

“说什么呢。”江怀雪听裴书锦这么说有些不悦道:“我便是不信天下人,也不可能不信你。许渐清说的对,事到如今,我和你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裴书锦听他这么说,摇头笑道:“我看不见得,都到了这时候,你不还是一肚子我不知道的事,实在瞒不住才说上两句吗?”

江怀雪与裴书锦相视苦笑,叹气道:“我不是想瞒你,只是觉得有些事没必要说,多是不堪回首,让你也徒添块垒罢了。”

“你和曾有容……”裴书锦思忖片刻,斟酌问道:所以你真的是因为同情才娶她……”

江怀雪没想到裴书锦还会在意这些,他嘴角微翘,但很快又陷入回忆,长舒一口气道:“有时我也不知道,一切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我父亲与我姑姑一母同胞,格外亲厚,我幼时与曾有容玩在一处,感情很好,那时曾贤也儒雅和善,两家人关系十分融洽。”

“但我对曾有容从来只有兄妹之谊,无半点男女之情,后来我赴京数年,更是对她感情淡薄,刚回扬州她便闹着要嫁进江家,我只觉荒谬,况且刚逢家门变故,我根本无心此事,便以为父母丁忧为由再三严拒。”

“她开始闹腾得厉害,几次说动曾贤和宗族众人来劝我,一度闹得人尽皆知,我也不堪其扰,与她郑重谈了两次,她的态度这才有所松动。那年四月底,她托人给我送信,说是约我五月初赴宴樊楼一叙,此后便再不强求。我自然应允了,可是那时诸事繁忙,我便把这事忘在了脑后,五月初还赶赴浙南收茶了,之后便出了那事,事后曾有容不敢声张,我也没有在意,直到她自行堕胎出了事,我才知道,曾贤也涕泪俱下,直言她这辈子毁了,更有意无意提及都是因为我那晚失约致使她被恶人盯上……”

“那样的事哪怕是陌生人都心有戚戚,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看她已有厌世之心,我兼有同情和内疚,承诺待她养好身子便娶她过门。”

裴书锦纵然有了几分料想,可听见江怀雪细述,还是觉得如鲠在喉,不由得叹气道:“无怪乎她性情越发乖戾,这事怕是她过不去的坎儿。”

江怀雪冷笑了一声,摇头道:“她过门后就开始举止反常,行事越发刻薄,我只以为她是受了刺激,不好多加苛责,我本想着要帮她讨还公道,曾家却劝我为曾有容考虑揭过此事无须再提。”

“直到曾有容对我下蛊,曾贤又露出狼子野心,我开始着手调查曾家,几年间传回的线报里才牵扯出当年这件事,原来犯事那人早就被他们暗中灭口了,而且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鸡鸣狗盗之徒,只是樊楼的一个普通伙计。”

“曾有容约我赴宴那次根本不是来话别的,她在酒里下了烈性的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那晚我没有去,她就让伙计把酒倒掉,伙计不明就里,只怕可惜了一壶好酒,就全给喝了……这才酿成此事。”

裴书锦听闻这其中隐情,呆楞的表情许久没从脸上褪去,嘴角僵硬,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曾家和曾有容的事,桩桩件件,单独看来都没有那么地穷凶极恶,甚至会披上温情的伪装,若是落在他身上,他也会能忍则忍,可结果却是泥潭深渊万劫不复……

怪不得江怀雪总是不想和他提这些污糟腌臢之事,连日来他了解到的这些事就像厚重的阴云一层层罩在他的胸口,他终于也觉得堵得厉害。

江怀雪生在云端里,自小活得潇洒恣意,没有过过一天忍气吞声的日子,以他这样的出身经历,加上决断如流性格,很难想象他这几年是怎么忍受这一家的蝇营狗苟。

裴书锦长舒了一口气,胸中浑浊憋闷之感稍缓,眼看气氛有些沉重,他换了个轻松些的口吻道:“你的前十九年过于太平顺遂了,老天都嫉妒,这才犯小人走背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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