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蛊+番外(115)

作者:生花梦 阅读记录

江逐星也紧跟着追出来,伸手拦在柳霏烟身前,颇为冷静道:“大事已成,切勿冲动。”

“柳霏烟?”曾贤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并不避她剑光,眯眼道:“你?……这有你什么……”

“子衿,把剑收起来。”

江怀雪说完转向曾贤:“姜子衿,还有印象吗?”

“谁?……她是姜子衿?”曾贤大为意外,也并不畏惧柳霏烟仇恨的目光,只幽幽道:“不可能啊,那年我随你父母去姜家提亲,见到的可不是她,后来更偶遇姜子衿不止一面,无论活的还是死的,那人样貌平平,都不是她……”

柳霏烟直面曾贤,冷笑道:“是天不亡我姜氏,留下我亲眼看你人头落地。”

“你见到的姜子衿只是她的侍女。”江怀雪语气放缓,轻抚衣袖解释道:“子衿她幼时便显异相,姿容瑰丽非常,江湖术士说她有倾城遗祸的命格,让她深居简出,上山避世学艺。”

“你们上门提亲那时,子衿怕我是以貌取人之辈,故意让侍女假冒试探,可我当时无心婚事并未亲去,子衿想我并无诚意也不想勉强,不愿表明正身出嫁,干脆回到了山上……可我父母初时一无所知,并不介意女方姿容平庸,极尽仁善宽和,便让那侍女动了心思,故意以姜子衿的名义在外招摇,又与我父母殷勤交往,认准姜大人碍于情面不好拆穿,就想以此迫使姜大人假戏真做干脆认她做了女儿……”

江怀雪谈及往事娓娓道来,柳霏烟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收起佩剑,有些神思恍惚道:“那时我父母心中也很是不安愧疚,但他们苦口婆心也不曾说动我,无奈之下威胁我要和我断绝关系,真的认那侍女做女儿……”

“我当时任性之至,连家也不回了,随便他们怎样……”

“却没想到,那之后,便真的再没了家。”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柳霏烟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应在仇人面前袒露心迹,用力将佩剑杵地,眼神又变得冷峻非常。

曾贤听完好像并不觉得有愧,竟然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声,摇头道:“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艳绝江南的第一名妓是福建按察使的千金小姐……江怀雪帮你把身份做得天衣无缝还娶到了我眼皮跟前,真是好心计啊。”

“论心计谁能如你!”柳霏烟不忿道:“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还坐在这里说别人好心计,菩萨面孔蛇蝎心肠,我们皆是被你逼到如此!”

曾贤不以为意道:“少在那里装什么善男信女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身上手里干净了?怪不得说是抄家前姜子衿以死明志自尽了,为了保你,就连姜尚不也害了无辜人命?!”

柳霏烟已经气到浑身发抖,江怀雪赶忙按住她,无奈劝道:“论强词夺理,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史册里人心里自有评说,不要和他辩了。”

曾贤的伶牙俐齿轻而易举便能将人激怒,柳霏烟因着江怀雪在侧才按捺下来,以仅存的理智执着道:“我父亲一生清廉,耿介刚正,你在福建任上时便与他假意交好,暗中将他扯入海上商贸之事,那时起你便已在私开市舶从中牟利,我父亲升任按察使后严禁私船,那些在你手下走私的匪民失了利益索性与倭寇勾连在了一处,顺熙二十七年朝廷力主剿倭,你怕自己罪行败露,串通内应伪造账册证物把罪名都诬陷在了我父亲身上……可怜我父亲被治了满门抄斩的大罪都不知道是他的同僚好友下的毒手!你这样罪大恶极之人还敢红口白牙评说别人?”

“什么一生清廉,耿介刚正,出来做官的靠清廉就可以吗?!”曾贤不耐烦道:“你们这些黄口小儿懂得什么?福建那等荒蛮之地,十年九灾,最有价值的也就是海贸。我在任上时那几次灾荒瘟疫,若不是靠我东挪西凑钱粮赈灾,人早就逼反了,到时多少人都会投奔了倭寇!福建之所以几年还算相安无事,是我辛苦筹谋稳定大局,姜尚跟在后面捡现成的都捡不好,一上来就宣扬海禁砸了多少人的饭碗,还说他耿介刚正,解决不了国家百姓的燃眉之急,他再刚正再清廉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个会喘气的废物,死了也活该!”

不论曾贤说得是否有道理,他构陷忠良害了姜家满门,竟然还在这里辱骂人家废物,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连作为旁观者的裴书锦都气得有些头晕脑胀。

“我杀了你!!”柳霏烟一张冰白冷艳至极的面孔因愤怒而染上薄红,就连眼眶都是红了,她近乎被这种自圆其说地罪恶逼到丧失理智,顷刻挥剑而出。

江逐星紧迈一步,在后**脆一掌劈晕了她,无奈叹了口气,将她放到后边榻上。

曾贤表情不屑,状似轻松地弹去衣服上的灰尘。

“我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吧。”江怀雪已有些疲累,强撑道:“此事乃你我私仇,我查访多年,不得铁证,也不曾将此事当做你的罪状。但事已至此,你告诉我,我父母……是你吗。”

曾贤竟反常地沉默了片刻,随后才轻笑道:“我的话……你还相信吗?”

江怀雪揉了揉额头,看着他道:“我最信你的时候是七年前你与我夜谈苍生疾苦之时……其次,就是现在。”

第132章

曾贤沉默了一会儿,向后一靠坦然开口道:“……你父母那时常年在福建,姜家出事被抄家收监时,他们恰巧在福州交茶,听了消息后便暗中调查,我们之间毕竟交往太深,你姑姑言谈时又不注意许多事情,很快他们便起了疑心,竟真查沿海匪寇那里,出高价拿到了原始账册……那些账册一时半刻也查不到我头上,我也不想因此就对他们赶尽杀绝,只是派人跟着他们夺回账册,谁知道他们避到了武夷山石涧茶园,那里植被连天雾障环绕,那些人数次闯入不得法,为了逼出他们竟想出纵火烧山的馊主意,没想到茶园为了平山造路刚存了不少火药,火势一起……山崩地裂,什么都没了,我派去的那些人也只有两个守在山腰的回来了,但脏腑受损严重,没几日也都去了……”

江怀雪听完,呆愣了许久,断断续续冷笑了一阵才道:“怪不得,这些年掘地三尺找不到一个知情人,追查当年火药的来源竟查到了我父母名下。”

“我失明后好不容易得了闲,亲赴武夷山,险些在山上遭遇不测,是你怕我发现端倪,也想将我杀人灭口吧?”

“我不想的!”曾贤诡辩道:“我何尝想对你赶尽杀绝?武夷山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找人先一步去阻你,他也只是找了些人见机行事,不想真的害你性命……但人都灰飞烟灭了,你若是一意追究,那也怪不得我!”

江怀雪推测道:“武夷山上的假和尚就是你找的人吧?隆泰六年铸币因铜量有偏仅发行三个月便尽数收缴销毁,手里有这个做信物的,也不是无名之辈吧?他是谁?”

“这你就别问了,做这样的事,我总归也有可靠的人,事已至此,我不会再累及旁人。”

“都到了此时还有仁义面孔。”江怀雪嗤笑一声:“你这样的人也有心吗?那时长生蛊的事你已经得知,若是我死了,曾有容也活不了。怪不得你执意让她夺过才几个月大的湛儿,想必那时心中就已经有谋算了吧。”

“那都是她自己选的,皆是她的造化。”曾贤面不改色道:“我那儿子女儿都是不成器的,他们没吃过苦头,全让富贵日子浸得不知好歹了,除了绍阳凑合些,皆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若非他们拖累,你我也不至于有今日。”

“知子莫若父,你对他们倒也算了解。”江怀雪摇头笑道:“曾大人,一生筹谋,算尽人心,唯一不肯认清的,便是自己了吧。”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曾贤冷笑道:“江怀雪,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早该知道不是一路人是走不到最后的。可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经历的事不算少,手段也不可谓不狠,竟还沉浸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仁义道德里!我欣赏你,总不舍得除掉你,一心想着改变你,明里暗里劝你现实些无情些,方能活得更好些更久些……可你呢,终究不悟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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