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蛊+番外(21)

作者:生花梦 阅读记录

第29章

后半夜衣服干透了,裴书锦灭了火,趁着蒸炉的余温,两人在旁边靠坐着眯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泛白的时候雨也停了,裴书锦起来观望了一下,对江逐星道:“江大哥,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看今天是个晴天,我去把药材拿出来晒干。”

江逐星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直截了当道:“我帮你,早点弄完,你腿上的伤刚好,还是要好好休息。”

也是运气不错,两人刚好把药材都搬出来,天就放晴了,看着像是一个艳阳天。

裴书锦在晾架上将药材都摊好,放到了光照处,忙了这两天,尤其是昨夜跑快了,也感觉有些腿疼,不由得弯腰锤了两下。

“回去吧。”江逐星过来扶住他,言辞平和但态度坚决:“有什么事下午让许渐清来,你回去歇着。”

裴书锦点了点头:“只要不下雨,晾晒两天就行了,我们先回去吧。“

江逐星也没多说什么,扶着裴书锦出了门,牵过马,先把裴书锦扶了上去,而后翻身而上,向蓬莱别院的方向而去。

裴书锦不会骑马,也不太懂马,但看江逐星的这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筋骨强壮,四蹄轻快,深褐色的鬃毛,无一处杂色,他也不由得摸了摸马背,感叹道:“真是匹好马。”

江逐星在他身后稍一提缰绳,好奇道:“你还懂马?”

裴书锦摇头道:“不懂。只是觉得物似主人形,这马也有种快走踏清秋的风姿。”

江逐星愣了一下,随即感到好笑:“我都不知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这匹马是去年我亲自从大宛国带回来的。”江逐星解释道:“爷自小喜欢马,天下的宝马良驹,扬州江家和京城慕家豢养了一半。这匹马性子烈,爷当初就是骑它坠马失明的,我从大宛带它回来时还有些感情,费了些功夫将其驯服,爷就将它赏给了我。”

裴书锦也不懂这些,只知以江怀雪的性子,这马将他摔倒失明,竟还能安然无恙,想来也真是不容易。

“那它有名字吗?”裴书锦摸了摸那顺滑的鬃毛,也是奇怪,这马现在看去感觉温顺有灵性得很,难以想象它暴躁发狂的样子,怪不得说宝马通灵,难道是单单看不惯江怀雪?

“还没有。”江逐星想了一会儿,神色自然道:“既是快走踏清秋……就叫清秋吧。”

“呃?”裴书锦尴尬笑道:“……虽然有些随意,但是个好名字。”

这五里地的路,走着尚需花些功夫,骑马却很快到了,蓬莱别院近在眼前,远远地就有人跑过来,迎着他们道:“二爷!爷回来些时候了,不知怎么了坐花厅生闷气呢, 你快去看看。”

江逐星闻言即刻纵马从侧门进去,照直到了西苑花厅,在门口才勒马停下,立刻有侍从迎上来,低声道:“二爷,爷刚刚找您呢,还问了小裴大夫,快进去看看吧。”

江逐星将裴书锦扶下来,又将马鞭交给侍从,稍微整理了衣服,就同裴书锦一道掀开帘子进去了。

“爷。”江逐星上前道:“怎么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

江怀雪还未换常服,仍着墨绿深衣黑色长靴,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看着就不像心情好的样子。

他也不与人寒喧,举起茶杯哼声道:“你惦记着正事吧,我还没到离不了人的程度。鸿晟祥票号那几笔钱催收了吗?”

江逐星皱眉道:“除了盛隆酒楼那笔确实没办法了,其它几笔去武夷山前就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我早前就同您……”

江怀雪刚喝了口茶,就噗地吐了出来,茶杯往桌上一拍,厉声道:“什么东西也端到我手里?”

“爷!不知道您回来,前两天没去采露,刚派了人去还没回来,爷恕罪!”

几个下人围上来又是收拾又是请罪,江怀雪脸色更难看了,不耐烦地把人挥开,又朝江逐星道:“那收夏粮的事呢?快给几个掌柜都安排下去!”

“爷……”江逐星也有皱了皱眉,和裴书锦对视了一眼,都感到莫名其妙,只勉强道:“夏粮征收七月底就安排下去了……”

“那你没别的事好做了吗?”江怀雪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邪火,被江逐星又噎了两次,更加烦闷道:“中秋后梁家不是要来人吗?淮河东道漕运的事你有把握拿下吗?”

江逐星心道不好,看了江怀雪一眼,立马道:“是,爷,我这就去准备。”

江逐星赶紧转身,出门前给裴书锦使了个眼色,让他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裴书锦不明所以,走过去不顾江怀雪推拒,拉住他手腕把脉道:“你是不是上火了?”

江怀雪倒是没再挣开,撇过脸不情不愿道:“我上什么火?”

“鬼火吧。”裴书锦放下他的手腕,摇头道:“几天不见,脾气更大了。”

江怀雪往椅子里一靠,连眼皮都懒得抬。

“你们一晚上没回来?”

“嗯?”裴书锦皱眉道:“昨夜药房忘记灭火了,我回去灭火,江大哥好心赶去帮忙,但雨太大了,就在那里将就了一晚。”

江怀雪脸色不善道:“江大哥?倒是叫得亲热。”

裴书锦无奈摇头道:“我看你气血失调,说话也阴阳怪气。从今日起,你便不要再乱跑了,我会定时给你施针敷药,你先去床上躺着。”

江怀雪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不像是听话的样子。

裴书锦拍了拍药箱,提醒他道:“你忘了你在武夷山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会说话不作数吧?”

江怀雪就和赌气的小孩一样,一脸的不情愿,但也没再乱发脾气,裴书锦就扶着他进了内室,把他安顿好,点上了药香,而后帮他施针。

也不是裴书锦逗他,江怀雪这些日子不见,确实有气血不调之症,体虚畏寒更甚,想来也是因此情绪不好,眉间可见淡淡愁容。

裴书锦皱眉道:“你这些日子又做什么了?你眼下气血失调肝经不通之症较之武夷山时反而加重了,怪不得脾气暴躁。你这么大一个人,有那么多人照顾,怎么还总把自己搞得这样虚弱。”

从江怀雪过往脉案来看,他身体底子是很好的,二十岁之前可以说是生龙活虎,甚至精力有些过于旺盛,许是这些年生意操劳不太注意,加之眼疾失明后对身体和心态都有影响,但是也不该如此严重。

江怀雪闻言戾气渐消,流露出疲倦之色道:“……我不会活太久吧?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好了。”

江怀雪神色放空,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十五岁时,夺得顺熙二十三年的探花,当时年少气盛,拥趸环绕,夜夜诗酒达旦,京城闹市纵马,一路繁华过眼,如今九年光景已逝,卧榻沉思,唯觉昨日如梦。”

裴书锦愣了一下,手中动作不由得放轻,江怀雪向来有几分桀骜之气,哪怕眼疾失明,也从未见他忧虑失态,但是推己及人,鲜衣怒马轻歌纵酒的少年郎成为如今思虑周全翻云覆雨的一家之主,旁人羡慕他坐拥金山银海,但这对出生就锦衣玉食的他而言,反倒像是一副枷锁,如今更是眼疾失明,一举一动都不得自由,哪怕有无数人前呼后拥着伺候,难道他就不会难受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裴书锦笑道:“从前我在书里看过,也好奇那是何等光景,但却知道那自是与我无缘的。”

“其实做一个市井沉浮的寻常人,是惯于委曲求全的。你久处高位,但也要接受,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顺你心意而来。但你已然很好了,多数人穷尽一生难及一二。”

裴书锦顿了一下,拔下针来,一遍擦手一边叹道:“等你眼睛好了,虽然不能说是随心所欲,但总归还能骑马踏花吧。”

江怀雪揉了揉额头,轻哼道:“我眼睛无碍时,驰骋江南,不比逐星差,可惜你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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