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蛊+番外(84)

作者:生花梦 阅读记录

裴书锦看顾言恨到几乎把紫檀实木的床架都几乎抠花,连忙制住他,他看到床边顾言换下来的被撕扯破烂甚至带些血迹的衣服,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掀起怒意,痛惜道:“小言……我、我没想到此人如此下作阴毒……他是死有余辜!”

顾言拉着裴书锦的衣服,眼神中狠绝怒意渐渐褪去,眼眶霎时变得通红。

“可是……”顾言难受道:“是我连累了慕靖南,他不是以权柄泄私愤的人,却因为我……”

裴书锦直言道:“章耀庭行事乖张跋扈,手段阴狠毒辣,这等恶名连坊间百姓都知晓,朝中众人却敢怒不敢言,一味纵容此等败类,慕将军此举也是为民除害……”

“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是时候还未到啊。”陆放摇头叹道:“皇上才登基半年多,章太傅与皇上相伴微时,忍辱多年,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哪怕章耀庭行事再过分,顾念着患难与共的情分,天家都会睁一眼闭一眼的。”

“……”顾言疲累地靠在床边,脸色惨白地摇头道:“我在赌坊多番打问,自皇上登基以后,章太傅广罗门生,结党众多,在朝中几乎能与慕家分庭抗礼,章耀庭既是他独子,又是章党首脑。因为这一条人命,很可能朝堂翻覆,慕家会有无妄之灾……”

裴书锦渐渐冷静下来,心也跟着重重沉下去,他不懂朝堂局势,但也知道其中利害,章家既得皇帝眷顾,又有和慕家分庭抗礼的本事,这件事恐难善了,再者说了,顾言曾经提及,慕靖南手握兵权,已有功高盖主之嫌……这更是雪上加霜。

可裴书锦不能再加重顾言的愧疚之意,只好安慰道:“章耀庭阴毒至极,又乖张妄为,他既已经打了你的主意,便不会善罢甘休,确实留他不得,慕将军杀伐决断,绝了后患,至于后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102章

裴书锦和陆放收购药材整整奔波了一天,晚上又跟着劳心劳力,后半夜看顾言冷静下来,身上的伤也没有大碍,他俩坐在配室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睡了一个多时辰,寅时的时候,天还未亮透,两人就听见屋里里有动静,迷迷糊糊醒来扫了一眼,只见顾言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蹿了起来,挣扎着就要往外跑,两人赶紧上前搀扶着他。

三人出门没走两步,就看见下人打着灯笼,慕云深和慕靖南在院子里争锋相对,冯言清和薛穆站在一旁,均是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

他们脚步一顿,找了个隐蔽地方站着,原来慕靖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发生了这种事仍要上朝,而慕云深疾言厉色命他称病不出,非要自己进宫去解决这事,两人互不妥协,争辩之下慕靖南出其不意一掌劈晕了慕云深,让冯言清将人扶了回去。

慕靖南心意已决,不想再拖累他大哥,可顾言哪里舍得慕靖南以身犯险,踉踉跄跄冲了出去,几乎内疚焦虑到崩溃,在慕靖南怀里哭得乱七八糟。

寅时快过二刻,天光隐隐初现,慕靖南紧紧抱着顾言,面上沉静,手却有些发抖。

“顾言。”慕靖南声音虽柔,却在他耳边郑重道:“此次一去,哪怕为你,为了大哥,我也会力求自保。但是你,一定要振作,照顾好自己,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顾言抬眼望着慕靖南,他神色坚定,眸色深远,无端地让顾言心神安稳下来,心中一旦沉甸甸地落下了责任和信念,便不觉得空虚发慌了。

顾言拼命点头,一点一点松开紧抓着慕靖南的手指,哑声道:“我都听你的……等你回来,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个秘密……”

话至一半,顾言深呼一口气,强忍痛楚断断续续道:“所以你,一定要平安无恙地回来……”

慕靖南露出一点探究之色,想了片刻,眉目忽然舒展,竟微微笑道:“好。”

顾言泪痕已干,艰难地扯出笑容,缓缓张开手放松了和慕靖南最后一点牵扯,两人万般不舍,却难以对视相望,顾言低了头,看着慕靖南的衣袖从自己手里飘飞出去,而后就刻不容缓地与自己擦身而过。

慕靖南带着薛穆决然而去,直到背影消失不见,顾言还失魂落魄地愣在原地。

裴书锦和陆放对视了一眼,皆是神情凄迷,裴书锦也算是看着顾言和慕靖南一路走过来的,此情此景,他都感到嘴里发苦,心里皱成一团,紧紧地揪着。

二月二十六,慕靖南上了早朝后就没了消息,慕云深将近午时才清醒过来,裴书锦和陆放陪着顾言一直守在慕云深门口,他们现在忧心如焚,却无半点用处,所有的事都要倚仗慕云深。

上午的时候,大街小巷已经有了些传言,昨夜逍遥楼一事,京师府尹的官方信报是逍遥楼夜半走水,付之一炬,死伤者众,其中当朝太傅之子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章耀庭暴死,尸身焦黑,面目全非。

裴书锦和顾言他们知道这大概是昨夜慕云深他们商讨出的对策,可是章家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遮掩过去。

慕云深醒来以后披着衣服到了外室,把大家都叫了进来,他端了一杯茶,眉头微皱,珠玉般璀璨的面容也似蒙了一层看不清的雾障,但还是沉着道:“顾言,你不必过分担心,他这眼里不揉沙的性子,命里也该有此一劫。”

顾言什么都不知道,干着急了一上午,头都嗡嗡作响,掰着座椅扶手道:“大哥,怎么一早上了还是没有消息,我实在是……”

冯言清听到慕云深清醒的消息,也敲门进来,先给慕云深披上衣服,又拿出一封信,慕云深接过信,扫了两眼,抬头道:“今早章太傅赤足散发在朝堂上闹了一场,双方各执一词,皇上没有对慕家当庭发难,但是也不能不顾忌章太傅,为免皇上为难,靖南自请收监大理寺,薛穆也暂被停职革查。”

“他自请收监大理寺?”顾言脸色发白,生怕慕靖南不能安然无恙。

“章太傅形容疯癫,句句泣血,也只能以退为进了。”慕云深叹道:“你放心,我这弟弟虽然油盐不进,但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不少,朝中有人会帮他斡旋的。哪怕他暂时回不来,薛穆也会回来的,我们耐心等着便是了。”

原来薛穆不只是慕靖南的副将,他出自滇西北土司衙门,身份特殊。薛家祖上世代统理滇西北,几乎是边陲皇帝,他是薛氏长房长孙,十五岁起就隐姓埋名投入慕谦的靖远军,与慕靖南并肩作战七年之久,慕靖南出任北大营都指挥使后,薛穆被擢为指挥同知,他的身份才大白于天下,他继任土司的希望极大,事关滇西北太平,皇上不敢妄动他。

这一等又是几个时辰,天都黑了,屋子里点起了灯,大家都也吃不下饭,慕云深一直坐着喝茶,管家和冯言清站在慕云深后面一动不动。

突然,房顶传来细微响动,烛火猛地抖动了一下,慕云深眸光突然一动,朝着旁边的冯言清挥了挥手,冯言清一把拉开侧门,风还未灌进来,就有一个黑影一闪而入。

慕云深放下茶杯,叹道:“来了。”

薛穆摘下蒙面,也不歇口气,便直截了当道:“大人放心,逍遥楼的事下官善后非常干净,只是当时事发突然,事前没有计划,仵作那里走漏了一些风声,我只能说,他们势必查不出铁证,但我与将军也很难洗脱嫌疑。”

慕云深被慕靖南击了一掌,加上久未成眠,还真有点伤寒,他咳了两声,让薛穆把当天早朝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屋里其他人也都不敢说话,只眼巴巴盯着慕云深。

慕云深喝了一口茶,揉着眉头,正色道:“这件事,其本身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了,到了这步田地,可大可小,都在皇上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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