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蛊+番外(98)

作者:生花梦 阅读记录

但那日慕云深所言,加上今日之事,已经能让他心中朦胧猜出大概,他便也不再刨根问底,只是仍有所不甘地问江怀雪:“虽说是托病,可你的病情确乎已到了水火之势,你能不能告诉我……”

江怀雪伸手制止裴书锦的后话,叹了口气,眼底疲累尽显,他看着远处,静默了许久,才终于转过头来,神色决然,像是终于认命,他一字一句问裴书锦:“你是不是真的要跟着我,不弄清个是非曲直,不肯罢休?”

江怀雪突然这么严肃,裴书锦有些意外,但只愣了片刻,便重重点了头。

“好。”江怀雪拍着扶手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既如此,也好,让你亲眼看着,我也能真正给你个交代。”

裴书锦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江怀雪转过身来,看向裴书锦的眼神中万般复杂,他许久才靠近了,有些艰难开口道:“书锦,我希望你记得,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那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不要为我伤心,不要受我影响,不要在不值得的人事上再浪费时间。等一切结束,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裴书锦眼神微动,他想起慕靖南那句‘怀雪不知意欲何为,但必有杀身成仁之心’……

杀身成仁?裴书锦后背攀起一层冷汗,心底的疑云沉沉压下来,江怀雪,他究竟要做什么……

第115章

济南到扬州一千余里,江怀雪没有再沿途走走停停,七月初八启程,七月十一就到了扬州境内,扬州还是熟悉的风物,一片烟雨楼阁,锦绣繁华。

“我走时是寒冬腊月,如今七月流火,百花又要谢了。”过桥时江怀雪掀开车帘,朝外头望去,神色颇为感怀。

裴书锦顺势望向窗外,扬州城十里长街百渠清流,照旧是烟火繁华,他又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江怀雪,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难过。

他或许不该再次一脚踏入泥潭,真相也许不是他能安然承受的,但自从慕云深的那一番话起,他就注定再也不会置身事外了,这结局无论坏到何种地步,他都得亲眼看看。

江怀雪本就看不惯常山,因为裴书锦一路随行,江怀雪更是没少冷言奚落他,还让他离得远些,马车到了江府跟前,常山下来迎时脸上已经有了不悦之色。

“怎么?”江怀雪下了马车,扶着常山的胳膊,打笑他:“眼看回来有人给你撑腰了,气性也大了些?”

常山面色纵然不善,还是状似恭谨道:“爷这就说笑了……在您这里我哪敢有什么气性……”

江怀雪嗤笑一声,甩开常山,朝后一把拉住裴书锦的手,神色沉静道:“走吧。”

江府不同于蓬莱别院的闲适野趣,尽管也是园林式建筑,但门户大气恢弘,院墙高耸厚重,院落层层叠叠,亭台楼阁纵横其中,放眼望去一派的端庄森严。

裴书锦反应不及,便被江怀雪紧紧牵着朝那高门大户走去,江怀雪尽管尚在病中,手掌却坚实有力,脚步沉稳凝重,裴书锦恍惚中觉得此刻的江怀雪像是偏向虎山行的孤胆侠客,要同他一起穿过阵阵阴风步过重重荆棘。

裴书锦抬起头来,目光决然,他费力控制着左腿,尽力走得从容体面一些。

不少随从先一步从后门进去,江怀雪刚进大门,管家下人便鱼贯而出,不消片刻就整整齐齐地列在院子里,恭谨道:“爷回来了,爷一路辛苦!”

“爷!……”

话音刚落,远远便有一袭锦衣华服的女子兴冲冲赶来,没好气推搡开前呼后拥搀扶她的人,呼着喊着到了江怀雪近前。

江怀雪闻声回头,刚好对上曾有容那变脸般堆笑的面孔,曾有容兴奋道:“爷!你终于回来了!我从上月底就开始布置府里……”

曾有容目光扫视到旁边的江怀雪,谄媚的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捏住喉咙的鸭子,发出诡异的尾音,顷刻变了脸色道:“又是你……”

曾有容眉头骤然蹙起,面色难看,眼看情绪就要失控,她身后有一女子突然拉了她的衣袖,曾有容神色一沉,勉强将怒气压了下去,但还是目光轻蔑而鄙夷地看向裴书锦。

裴书锦并没有理会她,只朝着曾有容身后望去,那女子从容自若地站在后头,穿一身绿底襦群覆月白纱,如清涟碧荷,在曾有容的锦衣华服花团锦簇下更显清丽脱俗,她竟也越过曾有容紧紧地盯着裴书锦打量,两人一时之间竟有种照镜般的错觉。

裴书锦自觉失礼,先垂下了眼眸,他心中猜想,这便该是传言中的项映晚,确乎沉静从容温婉秀美。

“难为你还能记得。”江怀雪并没有正眼看曾有容,他只随手招呼了一下,管家就让下人往庭院搬来两把椅子,江怀雪就在当院坐下,态度自若,情绪平静到诡异。

江怀雪示意裴书锦也坐下,裴书锦却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江怀雪是要做什么,也不进房里,就当着满院上下的仆从下人稳稳当当坐在当院,江怀雪颐指气使惯了也就罢了,让他也坐在这里,怎么想怎么尴尬。

江怀雪也不勉强,往椅背一靠,他刚轻轻合上眼,曾有容就挣脱项映晚的拉扯往前了一步,按耐不住道:“爷,您为什么又把他带回来?这男人居心叵测……”

“究竟是谁居心叵测?”江怀雪猛地睁眼开,凌厉地眼神直盯曾有容,曾有容竟下意识噤声退了一步,江怀雪这才低垂目光看向裴书锦的左腿,幽幽道:“我带他回来,是因为有人欠他一些东西,我来帮他讨还。”

曾有容眉头微皱,她看着江怀雪冷硬苍白的一张脸,读不出半点感情,江怀雪不说话揣手望天时更是格外吓人,不知在酝酿什么,她心中忐忑,一肚子的话吞了下去,不敢再朝着江怀雪撒泼。

沉默片刻,曾有容看着这满院的下人,她我行我素惯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上有些挂不住,她不敢直面江怀雪,就阴测测盯着裴书锦,冷笑道:“……怎么?死灰复燃还想来报复?什么货色也敢进我江家的门……早知当初就该把你打死……”

一年多过去,她仍是这样张牙舞爪口无遮拦的模样,裴书锦看着她,只觉得无奈又荒谬,有些疲累地摇头道:“我没想过报复你,你泼的那些脏水和污言秽语我其实没有多么在意……因为你不值得。”

“你个!……”曾有容哪里受过这样的轻视,顷刻就想冲上去破口大骂,江怀雪却突然拍了下椅子扶手,高声喝道:“永兴!”

裴书锦不知道这又唱得哪出,有些意外地看着江怀雪,江怀雪朗声道:“你不在意,我在意。”

曾有容听见江怀雪发难,愣神的功夫永兴就拨开众人出来,只瞥了她一眼,便沉声道:“回爷的话!去年四月初五,蓬莱别院苦楝根一事已调查清楚!裴大夫为少爷所用药方药材并无问题,皆为遭人诬陷!”

“经江家药坊和蓬莱别院来往帐目核查,裴大夫当值时期药材进出账目明晰,用量记载皆无错漏,苦楝根一事事发前夕,包括苦楝在内药材入库和支取皆有详细记载,凭空多出的雄苦楝并无入库记录,且雄根因其毒性在市面上极其罕见,各大药坊并不做供应。”

“今年三月,属下逐一排查扬州境内种植苦楝的药农,打听到了去年确乎有人高价收购平日弃之不用的雄苦楝根,经核查,此人就是江家药坊下属隆义堂的吴掌柜,吴掌柜帮忙收购雄苦楝不敢走明账,但他又害怕大量雄苦楝足以致人死命,便暗中留了当初的往来书信和托他办事的银票……”

“今年五月,范榆田因伺候夫人有失被逐出府,属下一路跟踪,在松江府一带救下了险些被灭口的范榆田,范榆田这才如数交代了事情始末,当初是夫人身边的梧心找到他合谋陷害裴大夫,范榆田对裴大夫一直心存妒忌,加之梧心姑娘出价不菲,范榆田便献出了雌雄苦楝根的计谋,又偷偷将雄苦楝放入少爷药中,并在沉香阁反口诬陷裴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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