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春归+番外(13)

作者:江东客 阅读记录

秦鹤洲依旧未醒,只是眉心蹙起,发出轻微低吟,像是受到惊扰。

赵鸣筝扶起凳子,又走回床边,直接跪在了床前,指尖碰到秦鹤洲眉心,似乎想要将那褶皱抚平。

很快,秦鹤洲重新陷入沉睡,赵鸣筝却未曾起身,而是掀起盖在秦鹤洲身上的锦被一角,将手伸了进去,触碰到了对方的小腹。

他熟悉秦鹤洲的身体,于是这道脆弱的隆起更令他觉得陌生。

这孩子原来已经这样大。

它来得这样突然,这样不合时宜,赵鸣筝甚至不确定它到底能不能活下来,或者像它的那个兄姊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在漫长岁月的某一日里。

赵鸣筝在别院留了几日,侍奉在秦鹤洲身侧,直到春寒过去,天气和暖才告辞离开。

他告诉秦鹤洲自己替少爷回洛阳办些事,过几个月再回来。秦鹤洲只是应下,随口说了句离别时的吉祥话,便再无其他反应。

秦鹤洲总是如此,对所有人都淡淡的,像是隔了许多,即便是对自己信任的人,也常常说的少,做的更多。

赵鸣筝不耐烦地皱眉,似乎对秦鹤洲的反应很不满意。

离开别院,赵鸣筝很快与等在钱江的一队心腹会合,朝他们询问羽春近况。

心腹们皆面带茫然,声称未曾接到过楼里的联络。

赵鸣筝当即心下生疑。羽春的联络网四通八达,若有急事,必会在最快时间告知所有门人,可如今却只有自己收到传信,此事应有蹊跷。

一行人很快离开钱江,回到羽春。

进入院内不久,赵鸣筝便感不妙。

楼内今日过于安静。往日来往门人,或神色匆匆,或假意寒暄,但终究竟还算热闹,但如今楼里空无一人,连刑讯处都无人声传出。

“撤!”赵鸣筝朝身侧手下说道。

“往哪里撤?”一个男人的身影从主楼内走出,其后跟了许多蒙面人,看不出身份。

赵鸣筝自往后退了半步,心腹们则拿出武器,挡在了男人和赵鸣筝之间。

“你是何人?”赵鸣筝问。

羽春门人不会任由身份不明的人随意造次,而这些人进出羽春来去自如,显然已将羽春尽数控制。

难怪仅有自己收到了传信。

恐怕那信就是为了引出自己。

赵鸣筝对羽春楼没有归属感,对其门人也并无感情。他全力爬上这个位置,只是为了让秦鹤洲一无所有,对于楼内生死存亡,倒真是无所谓。

“你是何人?”赵鸣筝问。

男人说:“你不必知道。”随后拔出腰间佩刀。

两人离了几丈,但赵鸣筝依旧能看到对方刀身上在光下折出的精细花纹。这刀刀身细长,锻造精致,刀锋锐利,并非江湖技艺。

赵鸣筝心里顿时有了底,冷笑道:“你这刀,是绣春?我听闻,前些年天子曾置仪鸾司,督察百官,探听江湖,想必便是你们了。”

“有意思。”纪维喃喃道。他只以为羽春楼不过是乌合之众,没想连朝野之人亦未能悉知的仪鸾司也能说出一二,甚至仅凭一把佩刀便可猜出他们身份。

赵鸣筝心中忽生出一股异样。羽春楼与仪鸾司同为天子办事,互不干涉,且羽春楼向来办事周到,剑锋所指从未出过纰漏,仪鸾司没有任何理由要对羽春楼出手。

除非……

赵鸣筝心中一惊,猛地想到一种可能。

仪鸾司直接听命于天子,而羽春楼则通过定国侯联络朝堂。

如果实际操纵羽春的人,其实并非天子……赵鸣筝吸了口气,忽然觉得好笑。秦鹤洲为朝廷卖命数十年,几次任务差点搭了条命进去,结果到头来,竟只是为了帮定国侯铲除异己?

“仪鸾司纪维,奉皇命来诛灭逆贼。赵楼主,你是聪明人,还是弃暗投明,兴许还可保住一条性命。”纪维说。

赵鸣筝勾起唇角:“偏不。”



第20章 脱困

仪鸾司成立后,天子终于在江湖有了自己的耳目,也逐渐发觉了那张藏在江河湖海之下的、由定国侯周岳掌控的大网。

羽春楼实为百余年前南昭皇室所建,后南昭被北离所灭,羽春就此沉寂,直至约七十年前,由后陈国主收拢重置,而周家,正是后陈贵族。后陈灭国后,羽春便一直秘密掌控在周家人手中,至本朝初年传至定国侯手中。

仪鸾司羽翼初丰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灭羽春。

定国侯为开国重臣,历经三朝,既功高震主,又有不臣之心,年轻的天子容不下他,近些年天子与定国侯两方势力明争暗斗,天子为了铲除定国侯的左膀右臂,已顾不上太多。

仪鸾司花了两年时间,安排线人进入羽春,恰逢羽春楼主更迭,楼中暗流汹涌,便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羽春楼本就是收留江湖亡命人的场所,因定国侯恐被朝堂发现,故无法给予其过多庇护,这些亡命之徒为了能在江湖重有一席之地而拼上性命,却也能在羽春遇险时一哄而散。

仪鸾司控制了几个门主,杀鸡儆猴,随后并未费上多少力气,便让整个羽春鸟兽作散。死得死,逃得逃,江湖再无羽春。

如今麻烦只剩了楼主一个。

这任羽春楼主,武功颇差,似乎会些医术,但又并非出身巫医谷这种名门,况且善于蛊惑人心,很难收为己用。

纪维未想招揽对方,弃暗投明也不过随口一说。

赵鸣筝也自是未信纪维的话,知道自己即便俯首称臣,过后该杀的时候还是要杀被杀的,故而并未将纪维招揽的话语放在心上,轻蔑地说了声偏不,随后示意左右,向后方跃去。

挡在两人之间的心腹瞬间一拥而上,仪鸾司之人也纷纷拔刀,两方势力缠斗在一处。

赵鸣筝知晓自己武功薄弱,故私下培养的心腹全是个中精锐,虽不能与天子亲自培养的仪鸾司一较高下,但拖上一拖仍是可行。

趁着楼中混战,赵鸣筝迅速朝楼外逃去,纪维见他离开,立刻紧追不舍。

追至江边,纪维见江水横拦,知晓赵鸣筝插翅难飞,便脚步渐缓,持刀逼近。

赵鸣筝似是慌不择路,回头望了眼追来的纪维,猛地跑向江边,随后在水岸踉跄一下,倒在地上。

“你还有什么遗言想交代吗?”纪维靠近赵鸣筝,见其全无之前的从容镇定,神色慌张,满脸惊惧,便知对方已无可逃之路,稍稍放下心来。

“我……”赵鸣筝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惊恐地仰视着纪维,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含糊的音节。

“什么?”纪维未听清赵鸣筝所言,让赵鸣筝再说一遍。赵鸣筝又答一遍,依旧声音含糊。

纪维想着毕竟是遗言,到底还是要让对方说完,况且他深知赵鸣筝身手不佳,料想他弄不出花样,便低头靠近对方,想要听清赵鸣筝所言是何。

在纪维低头刹那,赵鸣筝脸上原本慌张神色忽然一扫而空,露出冷笑,手中药粉猛地朝纪维撒来。

纪维立刻警觉,猛地向后撤去,可惜面对风向,赵鸣筝用了内力,手中药粉尽数被吹进纪维双目。

纪维疼痛欲裂,视线变得模糊,一头扎进了泥泞的河滩。

赵鸣筝起身,擦了下衣角泥土,冷声说道:“年轻人,不能在该狠心的时候狠心,终究是要遗患无穷。我留你一条性命,但是你这双眼是废了,日后如何全考你的造化。劝你一句话,羽春楼没便没了,莫要再想着斩草除根,若是逼得紧了,楼里的那些亡命徒,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纪维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同当年自己初见时的秦鹤洲一般年岁,仗着身手不凡掉以轻心,索性遇上自己,还能留他一条性命,若是旁人,今日便再难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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