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春归+番外(29)

作者:江东客 阅读记录

秦鹤洲朝他道谢,但他不太善于讲漂亮话,只是寻常寒暄,直觉觉得江玄不是个好相与的样子。

“你见过你双亲的样子吗?”江玄突兀开口。

秦鹤洲瞬间警惕,随后觉得奇怪,行走江湖一般不会有人特意询问这样的问题,但对方有恩于己,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有太多戒心,而且他现在头脑昏沉,实在没有更多精力去思考,于是将自己被乞丐抚养长大,从未见过任何亲人的事,悉数告诉了江玄。

自己跟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关系,孑然一身,看着潇洒,其实也是真的孤独。

“那你的名字是那个老乞丐取的吗?”江玄眉心压低,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恼火,总之算不上什么好的神色。

秦鹤洲摇头:“这倒不是,听说是生辰纸上写的。”老乞丐无儿无女,想着养大秦鹤洲,能替自己养老送终,结果却没熬到对方长大的那天就病死街头。

“生辰纸?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可还记得?”

江玄问得实在太细,秦鹤洲终于捕捉到了不同寻常,出言询问道:“谷主难道认识我的亲人?”



第42章 陌生的称谓

“谷主难道认识我的亲人?”秦鹤洲随口一问,并未抱太大希望。满江湖这么大,又过去了半生,自己的双亲多半已经死去,否则也不会放着自己不管不顾,从未寻找过。

江玄却是似乎就是在等着秦鹤洲这一问似的,继而开口追问道:“你听说过惠元教吗?”

“那个传说中的魔教?”赵鸣筝在羽春楼藏书阁念书的时候,翻阅过江湖各门派的过往,隐约记得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教派,门人无恶不作,一度是江湖之患,连彼时的羽春亦束手无策。

但三十多年前,教中动乱,惠元教先后分出了四个教派,你方唱罢我登场,打打杀杀,最终湮灭在江湖的浪潮下。

“同化三年,我救下了一个人,他自称秦陌。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惠元教当时的左护法,是个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的魔头。”江玄说出“秦陌”两个字的时候生硬地停顿了片刻,好像克服了很大困难。

“秦陌……”江玄把话说到这份上,秦鹤洲头脑再混沌也听出了前因后果,“所以他就是我父?”

“他是你爹。”江玄说,“我才是你父亲。我早已与他恩断义绝,也不知他与我分别时已有身孕……直到半月前第一次看见你,我才知晓。”

江玄即便已经试图去说清前因后果,但秦鹤洲依旧觉得过于唐突,一瞬间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父亲?

好陌生的称谓。

自己竟还会有父亲?

“你怎能确定?”赵鸣筝问。

秦鹤洲顺着赵鸣筝的疑问道:“是,你怎么能确定?确定我是……你和秦陌的孩子?”

“你长得同他当年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你也姓秦,同化四年生人,不会有错。”江玄说。

而他也没有想到,秦陌竟隐瞒了这个秘密近四十年。如果不是秦鹤洲性命垂危,恐怕父子二人此生都不会知晓彼此的存在。

秦鹤洲怔怔地看着江玄,心中只是麻木,好像想不出应该给出怎么样的反应。都这个年纪了,即便是想要亲情,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从素未谋面的父亲身上索取到,秦鹤洲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叫出一声父亲。

“那……秦陌呢?他如今怎么样了?”秦鹤洲问。

“我也不知道。”江玄说。同化四年巫医谷外恩断义绝,后几十年风雨,他死守巫医谷,再未踏入过江湖。

“我知道。”赵鸣筝说,“我记得,藏书阁有写,因为有本记载药理的书就是出自惠元教,所以我特意留心了……惠元教之所以内乱,便是因为左右护法相斗,同化五年,还是六年的时候,右护法杀了左护法,左护法的信众因此反叛,令惠元教分成了两个。”

赵鸣筝的话落,房内彻底陷入了死寂。

秦鹤洲听着赵鸣筝所说,隐隐约约也记起了似乎却有那么一回事,当时听的时候当做故事,警醒自己不能让羽春楼蹈了惠元教的覆辙,却没想到故事中的主角会是自己的至亲。

而江玄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来躲了三十多年,怨了三十多年的那个人,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了。

“所以你真是我师父的父亲?”赵鸣筝略有汗颜,心说怎么自己突然多了个长辈出来。随后又联想到江玄古怪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秦鹤洲的身体是自己下的药,那自己跟秦鹤洲还能有以后吗?

“你叫我一声师爷也不为过。”江玄很快压制住了思绪,难得露出微笑,“你这徒弟收得姑且合格,为了求我救你,差点把腿跪废了。”

赵鸣筝语塞,后悔到巫医谷后同着别人唤秦鹤洲师父。我把你当岳丈,你却想当我爷爷?可如今要去解释,也不太说得清,况且自己与秦鹤洲之间,到底是他们二人间的事,并不需要其他人来认可什么。

见秦鹤洲似未做好认下自己的准备,江玄也不想逼得紧,又聊了几句便暂时离开,将空间留给了秦鹤洲师徒二人。

江玄离开后,赵鸣筝才松了口气,笑着看伸手握住秦鹤洲的双手:“对了,忘了朝你说,月娘也很好,很健康的小丫头。”

“月娘?”秦鹤洲迷茫地看向赵鸣筝,并不记得记忆里有月娘这个人。

“月娘是我们的孩子,你一直没有醒,二姐就先取了个小名,大名等着你来取。”

“孩子?什么孩子?”秦鹤洲更加困惑,他们哪来的孩子?

赵鸣筝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连续追问了秦鹤洲几个问题,才弄清楚秦鹤洲似乎失去了记忆。

但如果只是单纯失去记忆,也没什么,只要秦鹤洲还在,只要自己还在,总能慢慢找回来。可赵鸣筝害怕的是,秦鹤洲并非失忆,而是出现了宋悦曾告知自己的银针入穴后遗症。

秦鹤洲手掌伸到小腹,发现肚腹松垮,确实像是诞育过一个孩子。

“我们竟然生下了一个孩子?”秦鹤洲躺在床榻上,神色茫然,感觉此事比忽然拥有了双亲更加令人难以接受,“可在羽春这种地方,怎么养得大她?”

“没有羽春了。”赵鸣筝说,“从此以后,我们自由了。”

秦鹤洲猛地转头,看向赵鸣筝。心中似乎怅然若失,又似乎突然卸下了一道禁锢自己多年的枷锁。

第43章 十几岁

令赵鸣筝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次日秦鹤洲再度醒来,记忆变得更加混乱,似乎回到了少年时,认不得赵鸣筝,只挣扎着想要起来,说要去武馆。

赵鸣筝行动不便,好在韦秋在场,将秦鹤洲按回了床榻,周桐很快去叫来了江玄。

秦鹤洲愤怒地看着身边的陌生人,不断挣扎着,像横冲直撞的困兽。

赵鸣筝坐在床前,心疼地开口:“师父你别急,师叔他……”想了想,为了让秦鹤洲相信自己,赵鸣筝改口直呼了师叔的名字:“李景明他知道你在这里,你受了重伤,需要好好修养。”

“师父?谁是你师父?”秦鹤洲用怒火掩盖着心底的慌乱,“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想对我怎么样!”

赵鸣筝知道自己此刻跨过了时空,面对的是十几岁的秦鹤洲,心底不合时宜地溢出了些许失落。不认识自己的秦鹤洲,也太过陌生。

但他清楚,秦鹤洲如果能选,不会忘记自己,也不会愿意忘记过去。秦鹤洲远比所有人想象得坚韧,在对某些事物的态度上,也比想象中更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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