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春腰(17)

作者:梅燃 阅读记录

她恭恭敬敬地将拜帖递上。

师远道眸光略浮惊异,虽让人接下了拜帖,也与昌邑县主寒暄了几句,但心下始终纳罕。

那孽障,不过让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大长公主莫非眼拙,能看出她身上什么“如松如兰”的性子,定是这畜牲惯于伪装,将大长公主也蒙骗了的缘故。

只是这拜帖已接,后日就要安排师暄妍上众芳园,眼下,如何能打得胎?

“请柬一定送到,”江夫人站出来,温笑道,“不过小女自从离宫归来,身子便有些不适,也许是近来春寒,她还未能适应长安气候。”

洛神爱“啊”一声,贝齿轻排素练,口吻几分遗憾:“那真是不巧了。不过,我先前也是病了一场,才没能参加表叔的冠礼,但等我服用了几贴华太医开的药,这就好转了,我今日便把那方子送来,待二娘子病体痊愈,神爱仍旧在众芳园等她,不见不散。”

昌邑县主虽外表看上去随和温婉,但字字句句,都含有不容拒绝之意,教人难办了。

告辞之后,洛神爱撑起猩红竹骨伞,迈步走入风雪里,那道身影绕过竹影下雕镂墨龙盘螭的影壁,消失在了府门口,步向了洛家的车马。

江夫人望着手里的拜帖,眼下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那位大长公主,是个快人快语、嫉恶如仇之人,若一再拂逆大长公主的心意,只怕是祸非福。

一筹莫展之际,师远道冷冷道:“那孽障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长公主法眼,竟教她诓骗了长公主,连昌邑县主都亲自前来了。”

林夫人尖酸道:“真叫这小蹄子得了势,她势必猖狂,骑到我们头上来了,难道她闹出这么大的丑事,还怀着那珠胎,就一点惩处也不受?”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难道还要留着那孽女,把那生父不详的孽种生下来不成?

这一言戳中了师远道痛脚:“绝无可能。”

他下定了主意,转身对江夫人道:“那逆女干出这样的丑事,已不宜留在家中,师家在长安清远坊尚有别业,名君子小筑,你把那逆女送到君子小筑去住,着人把她看管起来,不许一只苍蝇飞入,另外,着医工为她看诊,寻一个好时机,找个下胎药,把她的孩子打了。”

江夫人与夫君心有灵犀:“对外,则宣称般般病了,她天生体弱,十多年寄养在外,不适应长安的水土?”

师远道颔首:“正是。”

既然眼下打胎是打不得,那便不如让那逆女再被大长公主相看一次。

左右胎儿才两月有余,还未曾显怀,从外看,并不可见一丝破绽。

这一次,若让她搞砸了,齐宣大长公主从此不提媒妁之事,将她丢如弃子自是最好,届时,侯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了她的胎,必能瞒天过海。

她若熬不住,就宣称她病故,她若熬下来了,便把她发落到西郊庄子上,一辈子不得踏入长安一步。

“芙儿,”江夫人来到兀自因为“李代桃僵”而怔怔出神的江晚芙身旁,携了她柔荑,轻声道,“你可愿,过继入我名下?以后,你便是我的亲女儿。”

做侯府嫡女江晚芙自是愿意,可倘若,他们一定要让她去替代师暄妍,嫁给襄王呢?

她从小就是师暄妍的替代品,作抚慰侯夫人思女心切之用,如今长大了,还要做她的附庸,去嫁给一个不称意之人?

师暄妍她何德何能,凭什么。

“娘。”

江晚芙垂眸,温温地敛容。

“女儿愿意。”

如此皆大欢喜,二房三房几位夫人娘子也面露笑容。

江夫人仿佛淡忘了适才被师暄妍惹出的伤心,握住女儿的小手,慈爱地道:“芙儿,现在爹娘最信任你,你姊姊闹出这样的事端来,差点把咱们整个侯府的声誉都拖垮,现在你阿耶只是把她发配到君子小筑去。这事,娘便交由你安排,你去把她的行李物品收拾妥当,带几个婆子驱车去君子小筑,送你姊姊过去。”

这是她作为师家女儿,被安排的一件事,江晚芙自是要办得妥帖,敛衽道:“是。”

*

摇晃的马车中,师暄妍一直掀帘探看车窗外。

长安的烟火人间,浸透着千年古都的繁华。

马车在汹涌的人潮间,犹如一尾灵活的游鱼般穿梭,畅行无阻,可见两侧秩序井然。

过一幢幢牌楼,行不知多远,便至清远坊。

江晚芙正襟危坐,脸颊鼻头冻得通红。

一直到此刻,师暄妍都装得如同世外之人一样出尘,也不知她哪来的厚脸皮。

江晚芙道:“姊姊,阿耶阿娘待你不薄,你怎能辜负他们,你做出这种丑事来,不知道他们有多伤心!”

师暄妍望着窗外,柔顺如瀑的乌丝垂落在锦裘披笼的香肩,葱绿挂珠的发带沿着松挽发髻垂落,被车窗漏入的凉风卷得,与鸦发一道拂动,似怀着一股天然而成的幽韵。

闻言,她缓缓回眸,长颦减翠,瘦绿消红,玉容挂了几分病态,但双瞳依然明婉水亮。

“你是说你长安的爹娘,还是说,你洛阳的爹娘?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二老已经寒碜得用我的赏金了,如此上不得台面,怎配做你侯府娘子的爹娘,你自然也不必再给他们一分眼色。”

她倚在侧壁上,眉眼噙笑,满目生春。

“你……”

江晚芙气得不轻,也不知如今谁是阶下之囚,居然还敢伶牙俐齿,她真想活活撕烂了师暄妍的嘴,看她还硬气不硬气。

马车踅入深巷,那里头最清幽、偏僻的所在,便是君子小筑。

第12章

傍晚时分,东宫次第点燃廊檐下一字排列的宫灯,满室灯火耀目。

值夜的侍女手中挑着宫灯,在房檐下吹着冷雪,冻得膝盖弯发着抖,终于得到恩准入内服侍。

东宫内烧灯续昼,暖如明春。

襄王殿下正把自己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往皇兄这里靠,每当皇兄低下头阅他的奏折一眼,他的脑袋便悄没声息地往皇兄这里多挪一寸。

十几道奏折看下去,襄王殿下从罗汉榻的床头挪到了床尾,屁股飞快地倒腾。

宁烟屿假装看不见。

“皇兄。”

襄王殿下宁怿神色极是可怜巴巴,恨不得两只爪子挠到皇兄脸上去,盼他理一理自己。

“都十六了,”宁烟屿眼眸未抬,视线落在奏折上,并不板正的身姿却透着骨子里的矜傲,如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兄长教训弟弟,“你以为你还小么。”

宁怿从小就爱巴结太子兄长,尽管她的母妃一次又一次把他扯到身后来,并对他耳提面命,太子不是好人,身份尊贵,他不要去轻易招惹他。

别的事,宁怿都肯听郑贵妃的,只唯独与太子皇兄划清界限、不相往来这事,宁怿半个字也听不进。

“我昨日听母妃说,他要给我娶媳妇儿,吓得我晚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整宿整宿睡不着,皇兄你救救我。”

宁烟屿的奏折落在案上,明璀的灯火映着男子如圭如璧的容颜,蒙上了辉煌的赤金之色,愈发显得瞳眸深邃,看不清眼底心绪。

但宁怿莫名其妙地感到发怵,好像背后的冷汗出得更多了。

“娶妻不是很好?”

皇兄终于肯不看他的奏折,转来看他一眼了,宁怿心头小小地雀跃,但被这么一问,颇有些难为情。

襄王殿下咕哝了一声,喃喃道:“阿耶说我还是个小孩子,没长大呢。”

心性,的确是顽童一个。

怎奈郑贵妃早已按捺不住,于各方势力之中斡旋,蠢蠢欲动了。

宁烟屿不愿让宁怿知晓,他每日所看的奏报上都提了些什么。

郑贵妃虽心思缜密图谋甚大,但她把这个儿子养得却是白纸一张、清澈而愚蠢。

不让宁怿受伤。

几乎是郑贵妃与宁烟屿心照不宣的共识。

“你知道,你母妃要你娶的人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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