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131)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他丢魂儿似的往窗边站。

龙可羡喝着茶,时不时地往那瞟,看到猫球大着胆子从他裤腿儿爬上去,坐到他肩头,阿勒也没有反应。

她咽下茶,悄摸儿地跟过去,拿手背蹭蹭他。

不应。

龙可羡伸点手,勾住他小指头。

不应。

龙可羡紧跟着往他手心里钻,接触面直直往上扩大,两根手指头钻进了他袖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

阿勒突然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肩头蹲了只黑毛球,没空搭理,像是抽丝剥茧才从记忆中找回反驳她的证据,带着点盛气,问:“说喜欢我,也是假的吗?”

嗯?龙可羡迷惑地把他望着:“不是假的。”

“那便是连同方才说的那几个一并都喜欢了?”阿勒忍不住冷笑,“挺博爱么,明勖那顶九旒冕该给你戴。”

嗯??龙可羡稀里糊涂的,听不明白半点。阿勒骤然按住她后腰,把人往前带,龙可羡踉跄了半步,额头准准地磕上了他,一下就感觉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她想抬头,那触感就顺着额头滑至眼皮,直到温热的气息拂上眼皮,她才意识到:“你要咬我吗……”

阿勒声儿也哑了,什么捏酸吃醋,什么未来大计,什么忧虑心爱都压到了脑后,一动没敢动:“牙都没碰着你,怎么就咬了。”

他说话时,嘴唇还贴在她眼皮上方,龙可羡觉得痒,想往后退,可后腰像是被铁钳掌住,动弹不得,她说:“给你咬一口,你不生气。小时候的事情,很多不记得了,记得的都是不开心的,想起来,这里麻麻的,”龙可羡摸了摸胸口,“不是不想讲给你,是不要你难受。”

这般,阿勒就有数了,他心底酸软,沉默片刻:“我再不问了,我混账,方才吓着你了没有?”

其实没有,但龙可羡撒谎了,“哎呀,吓死我了。”

“……”阿勒听出她胡说,却配合地拍拍她后心,艰难地从她眼皮上离开。

龙可羡揉揉眼:“不要咬了吗?”

阿勒正儿八经地解释:“我是在亲你。”

龙可羡喜欢那样的触碰,和以前不一样:“你小时候很少亲我……”她自我纠正,“是从来没有,为什么现在亲了?”

为什么?因为我是个浪荡坏胚,我有满肚子不见光的龌龊心思,想对你做尽坏事,又想把你含在口中,独独不想做个端方持礼的兄长!

阿勒耳根微红,却装得镇定:“我喜欢如此,你香,还不给亲么?”

“长大了才喜欢?我小时候臭吗?”她抬臂闻了闻自己。

阿勒:“……不臭!”

“我不信,你的舌头很狡猾,”龙可羡警惕地看他,“会骗我。”

阿勒咬牙道:“我若再骗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王八蛋,你只管咬我!”

龙可羡将信将疑,摸摸脑门,那儿还濡着湿。

“你……”阿勒试探着问,“不觉恶心?”

龙可羡摇头,往前踮脚:“软软的,没太记得,你给再亲亲。”

不但不恶心,还想再给亲亲。

阿勒心里百转千回,龙可羡对谁说过这话?没有!还说什么在心里把他排在末位,分明是口是心非,是喜欢而不自知的表现!

第95章 落不下

末位之名让阿勒陡然升起些危机感。

在他心里, 已然认定小炮仗情根松动,只要日以继夜持之以恒地撬之凿之,炮仗也有炸花的一日。

数日之后, 厉天核实消息回返, 查明在灵冲东北一处蛮子岛确实供着一座泥塑, 和迟昀案卷中的模样如出一辙, 阿勒决定自个儿跑一趟。

临行这日清晨。

龙可羡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正趴在窗口看流雾, 阿勒摸摸她脑袋,难得温柔:“我离开几日,多则半月,少则七日便回来。”

一人一猫同时回头,龙可羡打了个哈欠:“自己去?”

阿勒说:“同你借个郁青, 他擅土话,能跟蛮人讲两句。”

龙可羡知道他要做什么去, 但她对身世之事有天然的抵触, 半点儿都不想掺和, 摆摆手:“你去吧。”

这般冷漠!没有依依不舍,也没有你侬我侬, 甚至连去哪儿也懒得问一句,阿勒满肚满肠窝心话都结成了冰碴儿, 坠得发疼。

直勾勾地盯她半晌,阿勒走出两步,又不甘心地回头,抬腿上榻, 把人压进榻角里,捧起她的脸, 在龙可羡震惊的目光下,重重地揉了两把,恶狠狠道:“给我写信!日日都要写,回来订不成册子便扣你月钱。”

怎么如此厚颜无耻!龙可羡又气又闷,迫于他的淫威,不甘不愿地答应下来:“现在写。”

掉钱眼儿里吧你就。阿勒忍住咬下去的念头,撂下句“等我走了写!”便大步迈出了门。

有那么点儿形单影只,劳燕分飞的单方面悲怆。这是龙可羡胡诌的,凡是四字词语和诗词她都用不明白,她把下巴靠在窗边,看到雾潮贴地而来,慢慢地吞掉了阿勒的背影。歪着脑袋琢磨片刻,龙可羡忽然跳下了榻,从床底下拖出个大皮囊袋,往里塞了不少好东西,而后拖着袋子,一路哐哐锵锵地跟了上去。

***

向导等在船上,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灰褐色短打,皮肤黢黑,笑起来面上挂满褶子,连褶子缝里都晒深了颜色。

“爷,要往益诃海湾去,您可算找对人了,从这儿往益诃海湾,得绕过整片灵冲,但我么,穿开裆裤的年纪就跟阿爹走这条道儿了,抢风行船看得稳,保证三日之内准到。”

阿勒换了身衣裳,蹲在箱子上远眺,看起来有些落拓,不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像搅风弄雨的匪头子。

不过这片海域不比主国那些有精兵强将巡卫的航道,乱得很,黑吃黑是常有的事儿,年年都要沉几十条船,能在这附近跑船的,多少都沾点儿匪寇的关系,故而向导没有在意。

阿勒转过来,笑容温和:“如此,这趟行程就仰赖您引个路了。”

厉天抛过去一枚钱袋:“照规矩,事成之后付定另一半,您且收好了。”

向导呵呵地笑:“明白,明白,您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哪里会贪我们这点银钱,”他颠了颠钱袋,就知道比定好的价钱多了两成,顿时喜上眉梢,连话也愿意多漏些,“不知道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阿勒跳下来,袍子吃风,刮得猎猎作响,他露出了腼腆之色:“家里困难,上有老子娘,下有……有小媳妇儿,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等着吃饭,只能胡乱倒腾点儿木材。”

厉天默默盯着靴面,没有多看。

“嗨,您都成家了!”向导抚掌叹道,“我还想给您介绍几位姑娘呢,都是土族里有船有地的好姑娘,可惜可惜。”

“家是有的,”阿勒沉吟片刻,“人么,嗯……成了一半。”

向导会意:“ 那就是定亲了。”

厉天站在旁边头皮发麻,僵硬得快挂盐霜了,心说这哪是我能听的,恨不得冲上前去封了这向导的嘴,恁是爱嚼口舌!

阿勒轻轻笑了声:“她年纪还小。”

向导停不下来,好奇道:“哟,听着是青梅竹马一道儿大呢。”

青梅竹马,这个词儿好,阿勒点点头,一副遇着知音的热络模样:“就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她打小来我家,吃没得吃,穿没得穿,一张小脸儿尖得能戳死人,惹人疼得很,我当珠玉似的养着,恨不能剖了心肝给她瞧……”

向导牙酸得都快倒了!

他笑得勉强:“爷是性情中人,”而后唯恐阿勒滔滔不绝,向导立刻转掉话题,“益诃海湾多铁力木,那是造船的好料子,在下正巧识得几位林山的掌事人,可以为您引荐哪。”

这偏僻岛域的向导多半兼作掮客,为蛮人和海商之间牵线搭桥,赚得薄银几两,有时候遇着大方阔绰的商人,走一票就能歇两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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