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155)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不如说她除了你还能要谁!”大伽正勃然大怒,“我今日与你不讲情爱,只说情分!”

“讲情分也成,但凡您能找出个比我对她更好的,头给您摘去玩儿!”

“哥舒策!”

烛火猛地晃了晃,阴影在膝前急剧摇晃。

大伽正把发颤的手拢进袖里,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若说这份爱是水到渠成的,他绝无二话!他给两个崽子证婚!

他担忧龙可羡。

龙可羡未必想要这层变化,或者说,她未必意识得到从兄妹转变为爱侣意味着什么。

她对阿勒的预判都是纯粹的,向好的,她哪知道阿勒势在必得,已经断掉了她所有后路。

阿勒跪在这里,他所谓的敞亮就包含了那些阴郁强势的部分。阿勒不会共情,他的心软只对龙可羡有用,这种软弱的情绪在具有独一性的时候,就失去了它的存在意义,会变得锋利,会变得残忍。

他此刻的状态充满危险,就像行走在薄薄的冰面上,如果龙可羡给了他负面反馈,就等同于让他一脚踏进冰窟窿里,他会搅得所有人没有好日子过。

别怀疑,在龙可羡的事情上,阿勒就是这么感情用事!

他生性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乌溟海上开疆扩域就是为了活得肆意,他明白得很,自个儿那么能作,没有点家底怎么兴风作浪。

“你羽翼已丰,自然能为所欲为,”大伽正扶住把手,慢慢地走了两步,花白的头发在夜里像块旧绸布,“你心爱她,年少情谊深厚,这原是好事,我对此没有异议。”

“多谢程叔成全。”大伽正还没说完,阿勒就见缝插针磕了个头。

管他的,先磕了再说。

大伽正错开身子,把话撂开了讲:“我只问你,若是她以后有了心爱之人你当如何?”

这可真是……刀子专拣要害捅。

“她若喜欢我,就是锦上添花,”阿勒自嘲般地笑笑,“若不喜欢,那也能过一辈子。”

阿勒不仅诱导她,使得她混淆了亲情与爱欲的概念,还早早地为这份爱的结尾画下了完美的终点,但凡有一日龙可羡情窍初开,他能接受龙可羡不爱他吗?

他能接受龙可羡不要他吗?

放手成了件绝无可能的事。哪怕龙可羡嫁了旁人,阿勒都要把她抢回来,圈/禁在侧,哪怕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这个混账!他干得出这种事儿!

“她是你妹妹!”大伽正再次重复。

木杖重重地击在阿勒背上,他褪掉了上衣,露出赤/裸的背部,上边斜着几道血痕,血珠从伤口底下渗出来,沿着脊骨游进腰窝里,他跪在这儿,心甘情愿地挨打。

第112章 水中戏

阿勒是什么时候走的, 龙可羡不知道,她夜半醒时,枕边已经空了, 打了个滚儿, 慢吞吞地起来寻茶壶, 就着昏光把窗支开了一道隙。

夜风游进来, 中庭的一竿翠烟窸窣地晃,中庭对面, 阿勒房里点着灯,竹条扎好的纸鸢架在门板上透出形状来,偶尔可以看到他在屋里走动的虚影。

龙可羡抱着茶壶,歪了歪脑袋,枕在窗口, 发了小半个时辰的呆。

***

“回神儿了!”

被这一声叫回了魂,龙可羡乍然抬头, 迷茫地看向阿勒:“你没有去庄子。”

第二日要带李小将军试新马, 龙可羡早早地就到了马场, 马场上热闹,马儿们正在早训, 吆喝声此起彼伏,龙可羡就坐在树底下, 数着叶子等早训结束。

哪儿知道阿勒也来了。

“去庄子听算盘响么?那苦差事谁爱干谁干。”

阿勒踏着长马靴,穿一身深墨色窄袖劲装,或许是衣裳衬人,全身笔笔直直的, 把那身轻佻的气度扭正了些许,带了点儿英挺的意思。

他悠哉地甩着马鞭, 侧了脑袋看她片刻便坐下来,把手臂架到椅背,日光从头顶筛落,沿着眼皮跳到鼻梁,晃得他眯上了眼睛,说,“还是马蹄声听着舒坦。”

两人离了一掌宽,龙可羡垂头看了片刻,挪了挪,把那点距离也盖没了,她看阿勒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便又开始默默数叶子,没有说话。

盘桓半夜的阴云被长风搅散,穹顶蓝得透亮。

这棵老树是左右方圆唯一的主角,它没有听说过王都的阴云诡谲,也没有听说过海域的波涛汹涌,只是屹立在马场边缘,接过百年前的风雨,也看过龙可羡的八到十五岁。

阿勒微微睁开点眼缝,勾了勾唇,他背上斜着几道伤,血倒是少,淤青却很骇人,只要动一动就扯着整片背都痛,但此时此刻感觉到龙可羡的小动作,感觉到那若有似无挨近的腿,便觉得挨的几棍都值了!

简直立马可以飞奔回府,再背着荆条请大伽正多抽百十次!

风轻轻拂,马场里新到了几匹马,难驯,小童奈何不得,被马儿拽得东倒西歪,不远处乱成了一片,龙可羡津津有味地看着,直到经验老道的圉人过来,把马儿们有序地引回马棚里,她便戳了戳阿勒。

“起来。”

“叫魂儿呢,”阿勒半睁开眼,“昨夜拢共睡不到两个时辰,马都没出来,急个什么?”

龙可羡朝不远处挥挥马鞭,“钟明哥哥来了,”她站起来,刚迈出步子,脚底又碾在原地磨了磨,转头,用眼神示意,“你,回去?”

这是什么因果逻辑,阿勒差点儿没气笑:“怎么了,给你们腾地儿?”

“不用腾地方,马场很宽敞,”龙可羡没听出反讽,还在认真解释,“你要睡觉的。”

在龙可羡这儿总能吃到回旋镖,阿勒站起来,擦着她走过去:“睡什么,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睡。”

龙可羡没听明白,她的心神被另一桩事情占走了,阿勒几步上前,跟李霖打了招呼,随即让小童领着他去更衣,转头时就对上龙可羡审视的目光。

“哪儿不对?”阿勒往下看了自个一眼。

“怪味道。”

“什么味道?”阿勒吊儿郎当地举手,“先说好,我憋了七八日,劲儿都攒着呢。”

“不是那个……”龙可羡惊慌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才一把将他拽到树荫底下,扒在他手臂上,又仔细地嗅了嗅,“皂角,墨料,团茶,”她拧起眉头,盯着他说出最后一样,“药膏。”

药膏是有的,昨夜从大伽正屋里出来,老墉就备了各色药膏子药丸子,该抹抹,该吞吞,但阿勒不准备把这事儿告诉龙可羡,丢面儿。

“你说这个?”他早已想好了说辞,“昨儿做纸鸢,那竹条糙了些,割了几个口子。”

阿勒翻开手掌,指头虎口显出有几道细小的伤痕。

丝线样的擦痕,看在龙可羡眼里就是要命的大豁口,她急了忙慌地抓住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瞅了又瞅,轻轻吹口气:“是这几道吗?还有的吗?味道好重。”

阿勒玩笑似的应:“就这几道,嫌我小题大作娇气包,小口子也要挖药膏?”

“不是的,”龙可羡忧心忡忡,“要涂多点,用纱布包包好,养七八日再出来。”

阿勒这就笑了,衣裳撑出来的正气所剩无几,坏水噗噜噜往外冒:“好啊,回去了你给我包,包成粽子也不打紧,只是有个问题,包成这般就不好用饭了,过不了两日,哥舒策就要饿成干,风吹一吹就倒。”

龙可羡举手:“我喂给你。”

“够意思,”阿勒不疾不徐地往下挖坑,“传信写字怎么办?”

龙可羡志气满满,扬起下巴:“我来。”

“了不起,”阿勒差点儿想合掌,忍住了,撂下句话扭头就走,“既然如此,沐浴穿衣也一并交给你了。”

龙可羡愣了愣,追上两步:“沐浴穿衣不要……”

“为何不要?”阿勒偏偏要逗她,“臭了你又要嫌,又要扒着我闻。”

“臭两日也没有关系,”龙可羡避开他过于炽热的眼神,小声说,“沐浴穿衣……会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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