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211)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余蔚听到这里,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她斟酌一番,道:“原是一场误会,封三这心思,够阴的啊。”

“就是误会!”厉天合掌,“公子将少君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会闹出这些污糟事儿来。”

一个两个都看向龙可羡。

外头雪雾迷眼,风尾细细地抽打帐篷脚,烛火不安地跳动着,阴影流淌在龙可羡的侧脸,她点点头,说。

“那便是另一件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浇得厉天心口拔凉。

被少君套话了。

厉天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封殊抛出的消息,只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阿勒这些日子来的异样,厉天的辩白排除掉误会,却令这些异样更加突出。

记忆如同返潮,席卷了龙可羡的思绪,她开始回想阿勒说过的每一句话。真切存在的记忆不多,因此回想起来就尤为鲜明。

她想着阿勒挂在嘴边的混账事,想着阿勒欲言又止的神情,想着一切和他性格不符的举止,那些言不由衷的试探,那些弦外有音的玩笑。甚至往前回溯,想到坎西港初见时他的处心积虑,再延伸到之后的种种浪荡引诱。

阿勒这样强势地占据龙可羡心神,急于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仅仅是因为久别重逢吗?

“既然与婚约没有关系,那便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龙可羡忘记的事。说不定,那个不想让龙可羡想起来的人,是阿勒。

***

朔风撞了满怀,阿勒拍掉肩上的雪,走进帐篷里,里边一片浓郁药味儿,侍女端着铜盆进进出出。

北昭和阿悍尔的合作出了岔子,北昭太子不大体面,竟然动了把司绒关在园子里的心思,阿勒将她带回阿悍尔之后,她心口那股气一散,整个人病得厉害。

阿勒往榻上一坐,翻着手烤火:“稚山已经送大伽正回九彤旗了,你还能喘气儿吗?”

屏风后边磨着一阵衣饰滑动声,间而还有闷咳,司绒喝完药茶:“喘着,死不了。”

“北昭太子跟了一路,倒是挺闲的。”阿勒不咸不淡地说。

司绒从屏风后折出来:“这么久不见,你给人添堵的本事还是一流。”

明知道她不想提谁,偏偏要来这么一句。

阿勒笑起来,他们二人长得都随阿娘,尤其是眉眼那股锐锐的劲儿,这劲儿搁司绒身上要说美艳夺目,搁阿勒身上就是火力全开的浪。

“明日我便南下,转船回程了,阿悍尔交给你和句桑,打不过了就出海,到乌溟海来保你有口热饭吃,讲起来乌溟海的好儿郎也不少,没必要死磕一个太子殿下。”

“……”司绒朝他轻踢一脚,咳了两声,“就你这种,战前胡说八道动摇军心的,都要拖出去祭旗。”

“没大没小。”

“你也知道你是哥哥。”

“哥哥怎么,你打着我旗号干的坏事儿还少?”

“……”司绒语塞,“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这里用不着你上战场,阿爹阿娘和句桑你都没见呢。”

“下回吧。”阿勒神情淡。

司绒机灵,揣摩着他神色就能猜到大概:“哟,小嫂嫂跑了么。”

阿勒转着杯子,厉天已经有六日不曾来信,坎西港的消息悉数中断,要么人全死了,要么……

阿勒懒声说:“五十步笑百步,你有空想想怎么对付太子爷吧,操这心。”

“……”司绒再度噎住,她对阿勒和龙可羡的旧事有所了解,“早说了那法子不像话,兜不住了吧,嫂嫂跑了吧,你哪日把自己折腾下一层皮都是该的。”

“管那么宽呢,”阿勒睨一眼过去,“跑了有跑了的路数。”

第153章 决裂

话是这样讲, 但阿勒与坎西港断掉消息的第三日,就另换了一条道,一边与厉天和伏先生保持单向传信, 一边用起坎西城里布过的网, 把城里的风吹草动捏在手里。

尽管海鹞子来回传讯的速度很快。

只要两个日夜, 就能把他脑海里那些蛛丝般的猜测和臆想冲洗一遍, 但他仍旧觉得不够。

看不到龙可羡,什么都是虚的。

龙可羡倒聪明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怕打草惊蛇,故而没有断掉消息,仍旧保持着每日给他来一道信。

连日奔波,阿勒瘦了些许,站在船舷边上, 身段更挺了。

从额头到颧骨再到下颌,那薄薄的皮肤紧贴骨骼, 在脸上找不到多余的赘肉, 下巴也长出了胡子, 他懒得打理,因此看起来更加不羁。

几张纸条并叠着捏在手指头上, 阿勒嚼着果子,一张张的仔细比对, 龙可羡写信不讲究逻辑,表述混乱,想到什么写什么,总是不肯浪费纸张的空间, 非要把纸都写满了才高兴。

那是她对阿勒溢出的喜爱。

但这几日的信,一张比一张短, 空白处也一张比一张多,显然是连糊弄他的心思也不乐意花了。

阿勒慢悠悠把信卷起来,迎着咸湿的海风,“咔”一声,咬碎了果核儿,脖颈处绷出几条青筋。

***

拔营的时候,封殊出城来送龙可羡。

下了一夜的雪,不远处峰顶耀目,牵着云,吐着雾,空气冽得清清醒醒,龙可羡鼻子都冻红了。

“府里有新制的氅衣,我着人去拿,来回半个时辰,不耽误你们拔营。”

“不用的,帐篷里备着。”

两匹马并排而行,马蹄在雪毯上烙下几串印子。

封殊笑笑,可能是在她这儿被拒得多了,应对起来也很自如:“此次在坎西港待多久,还回北境吗?”

龙可羡摇头,精气神有点儿散:“要看返程的船是否顺利。”

封殊侧头看她片刻:“昨日说的话,终究还是令你难做了。南北合力于此,你是其间关键,与哥舒公子的关系轻不得,也重不得,他性格张狂,在南域说一不二惯了,难免让你受委屈。”

听起来挺中肯,挺偏心龙可羡,但还是暗自蓄着股劲儿往她心窝子戳,所幸龙可羡心眼子少,只拣着听得明白的入耳,闻言便说:“不委屈。”

风把积雪摇落,不远处有三山军来回走动,先遣队已经开拔,辎重粮秣落在后头,尤副将站在树底下等着,龙可羡朝他招招手,而后转头跟封殊告别。

白马哼哧着热气,转过身时,封殊座下那匹马也跟着转过来,“阿羡。”

“我虚长你几岁,身家尚算清白,家里也没有置娇妾通房,”封殊看着她,“在朝,我能为北境说上话,在野,北境休战时若是想要拓些别的路子,我也能搭把手。”

日光晃眼,龙可羡抬手挡了挡。

封殊停顿两息,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我初见你,便有倾心之意。”

手缓缓垂下去,龙可羡额头敷上一层柔光,睫毛的阴影打在眼下,她没接这句话,反而顺着这意思往上倒了点儿,想起之前俩人相处时,他说的那些弯弯绕绕的话。

“之前…… 在王都和坎西城时,你想讲的也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不是说迟了?”封殊此刻才对龙可羡的直白有了真切认知,“在王都时,我就该如此明说是不是?”

龙可羡又问:“是想与我成亲吗?”

“是。”封殊没犹豫。

龙可羡却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祁国律法,可以成两次亲吗?”

“……”封殊怔了怔,“不可。”“那你便连想也不能这般想了,”龙可羡认真地说,“我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

封殊皱眉:“哥舒策他……”

龙可羡打断他:“你今日出城,是要在人前露面,让世人皆知封家如今是你当家作主,顺带送我的吧。”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封殊说:“此事没有先后次序,送你返程也是应当做的。”

龙可羡仿佛没有听见,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捋清楚:“成亲也是为了和北境联合,你母亲带走了定州兵,你虽然留有部分精锐,实力自然不如从前,要保持封家在朝堂中的话事权,便需要把兵力补足,北境就是最直接的兵力来源,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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