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97)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你怎么没进宫里去?”明懿自然地松手,问起来。

“人多,不喜欢。”龙可羡腕间空空,有些怅然若失,她想起了龙清宁。

一直没有言语的明勖闻言,朝左右看了眼,侍女皆都垂首而退,只剩下个神色阴郁的青年立在暗处,没有动作。

“那是你的侍卫吗?”明懿轻声问。

龙可羡看了眼郁青,摇摇头:“不是,我要保护好他的。”

明懿扑哧一笑:“我见着你就想笑,听你说话也有趣儿,你该早早地来王都,我们定然能玩到一块儿。”

龙可羡也跟着笑,唇边陷入两枚浅浅的梨涡。

“不过现在好啦,”明懿语气欢快,“哥舒公子马上要在主国常驻,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龙可羡反映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常驻?”

明懿:“你还不知道么?哥舒公子送回了州府军,保全了战士的体面,父皇定然会有封赏的,这样你们就不必再往那风里雨里搏命啦。”

明勖淡淡看了她一眼。

龙可羡捏住小勺子:“哦。”

“哥舒公子不是这般打算的吗?”明懿追问。

龙可羡实话实说:“不知道。”

明勖移过琉璃盏,打断了明懿的话,兄妹间对视一眼,明懿收了话头,开开心心地教龙可羡写自己的名字。

桌上积出两道水渍。

龙可羡看着那笔画繁多的字,再看向明懿,相当佩服。

明懿不明所以,拿手肘顶顶她,要她也写,龙可羡以为要写明懿二字,顿时踌躇起来,摇头:“不要。”

“写嘛。”明懿不依,磨着她撒娇。

她身上的香味儿漫过来,甜甜的,龙可羡霎时就红了面颊,跳下椅子去:“我拿笔墨去!”

明勖起身,温声劝道:“二姑娘莫要当真,明懿娇纵爱闹,与你玩儿呢。”

***

阿勒体热,酒劲儿一激,颧骨和嘴唇微微泛红,挑眼看过来,就欲含欲露地存着情思,让人浮想联翩,他还不知皮囊的妙用,就仿佛天生能策动这种杀伤力。

一路策马回到驿馆,身上乱七八糟的挂满了香囊香帕。

他翻身下马,拍掉赘余的东西。厉天立刻跟上,还在不服:“镇海大将军,无爵无封地,日后说不准还得捏着这名头指使咱们打东打西,这老皇帝心还挺黑,挺能糊弄人。”

“三番装傻七番拉扯,就是为君为官之道,不论什么盘算,存在心里,不说出来就是震慑,说出来便得反受其掣肘,”阿勒抬臂闻了闻,“可有味儿么?”

厉天凑过去,却挨了个脑瓜嘣儿,他捂着脑门不敢呼痛:“酒味儿,香囊味儿!”

阿勒啧声,抬步往里走,厉天把马鞭抛给旁人,追上去:“公子,他若再这般磨叽,不如打他的!横竖咱们大军就镇在百里开外,要碾上来,这老皇帝的皇座都要碎成飞灰。”

“打进来又如何?”阿勒嗤笑,“打下来也坐不稳。”

如今他们立场不同,阿勒是枭首,尽管头上顶着个“义”字,那也是意识形态以外的事儿,他如今手头上随便漏点,航道对民用商渔船不加限制,甚至能够保证他们在辖域内的安全,百姓会为此歌功颂德。

恶名昭彰的枭首流露出的些许仁慈,会让人心生感激,不敢要求过甚,但若是坐上那尊皇位,这些所谓功绩,立马就会转变成污点,归根究底就是立场不同导致的期待值不同。

厉天讷讷:“那若是老皇帝一日复一日地施展拖字诀,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已经把州府军都交出去了,外边还漂着百来条船呢,一日就要不少的军项开支。”

“放心吧,老东西还得盘算,”驿馆里全腾给了他们,阿勒径直往里进,忽地看见西侧园子亮着灯,问,“二姑娘还在那玩儿?这都什么时辰了。”

说话间,那院门自内开了。

晚春的风缠绵,挽着龙可羡的裙脚,她乖乖巧巧由个姑娘牵着,与一旁的青年有问有答,相谈甚欢。

阿勒卷着马鞭,笑了笑,出个门,家都被掏了。

第72章 惯脾气

龙可羡跳起来, 揪下片厚叶,甩在手里玩儿。

高大沉默的侍卫跟在后边,手里满满当当抱着锦罗密匣。

龙可羡嗅着湿碧浅香, 忽然转过身子倒着走:“你有妹妹的吗?”

郁青:“属下没有。”

没有妹妹, 那便没有切身体会的参考性, 龙可羡很聪明, 她又问:“你去过,很多地方的吗?”

郁青:“属下在乌溟海长大。”

乌溟海……那可比程府大多了, 龙可羡眼睛一亮,放慢脚步:“你见过的人比我多,你告诉我,哥哥与妹妹在一块,都是像, 像明勖明懿这般的吗?”

郁青:“属下不懂。”

明勖不会给明懿剔肉,不会看到明懿嘴角挂着肉汁就要边嫌弃边给擦干净, 不会时不时地要揉乱明懿的头发, 不会憋着坏劲儿逗得明懿跳脚, 他们看起来,只是有种恰到好处的熟悉。

就像……龙可羡冥思苦想, 就像用尺量好,多一分不多, 少一分不少。

“那好吧,”龙可羡把厚叶当作蒲扇,在胸前摇了两摇,弯起唇角, “待我懂了,我讲给你听。”

郁青沉默了会儿:“好。”

夹道里起了风, 空气中有湿苔的味道,伴着些许酒香花香熏香,混杂着,滑入龙可羡鼻腔,她皱起眉头,在印象里,这些味道不该如此紧密地混杂在一起。

还没有来得及琢磨,风里就递来道不耐的声音。

“讲给谁听呢,黑灯瞎火的,等鬼来靠耳听吗?”

那话音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后背就抵上个硬物,龙可羡转过身,把厚叶挡在脸前,只露出两双眼,严肃地审视着气味的来源。

“怎么着,”阿勒抛着马鞭,居高看着她,“方才笑得挺开心,如今连张脸都不给我看?”

那气味像只杂线毛团,在动作间逸散出来,龙可羡盯住他良久,突然擦过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那厚叶轻轻磕在阿勒脚边,直到关门声响起,阿勒才动了。

他弯身捡起叶片,很轻地笑了一声,问后边的郁青:“她跟人玩得挺开心的?”

郁青:“是。”

厚叶碾碎在掌心里,阿勒神情未变:“见着我就挂脸?”

郁青前后思索一番:“是。”

“真是长脾气了。”月里流淌着薄薄的云絮,将阿勒的阴影拉得斜长,他径直进屋,一把甩上了门。

谁惯出来的狗脾气?

……管他谁惯出来的狗脾气,今日非要掰掰正不可。

浴桶热气蒸腾,他浸在水里,架着手臂,直到最后一丝白雾消弭在颈间,也没有听见拍门声。

这小炮仗打小就黏人,越闹脾气的时候越黏人,非要鼓着面颊,气呼呼把你拽在旁边,眼瞪眼,面对面地生气。

什么时候这样半声不吭过?

他哗啦地起身,裹上衣裳,略略挑开了点儿窗缝,看到龙可羡屋里没亮灯。

这就睡了?不该吧?

阿勒打定主意要把心绷紧绷硬,他点了几盏灯,放到角角落落,把屋里照得通明透亮,那光线透出薄薄窗纸,气势汹汹地压到了龙可羡屋前。

漆封小竹筒拆了一个又一个,手头再无事可忙,阿勒躺倒在榻上,斜看天外缀的孤星,嗤笑,那么小一颗,孤零零的,够顶什么用?

眼神下滑,去看院里一株垂柳,风过,摇摇曳曳,像个小姑娘窸窸窣窣抽鼻子,冷哼,再摇,腰都该摇断了。

阿勒看哪儿都不得劲,不耐烦地摸袖袋,摸出枚缠着红线的铜板,放在指尖转了几圈,那铜板“叮”地跌落在榻沿,摇晃了几圈后,屋里彻底陷入了寂静。

***

龙可羡缩在榻里侧,手里捧着个小册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上边密密麻麻盘着字,还有些歪歪扭扭的画像,全是一个趾高气扬骄傲神气的卷毛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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