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独占状元郎+番外(179)

作者:岚曛 阅读记录

这样的鲁仲,令他十分敬佩,也犹如一面镜子——

让他发觉自己是多么卑鄙。

……

七月,盛暑。

天气炎热极了,一个月来,滴雨未下。

大旱,河南河北一带绵延数千里的麦田,颗粒无收。百姓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流离失所,南下逃荒,更多的人,却涌向了山东,去投靠洪大全的麾下,他说,凡是大齐国的子民,绝不会让一个人饿死。

如此这般,洪大全的声势越来越浩大,甚至有地方饥民们集体造反,杀了地方官,开了粮仓,在城头插上“大齐”的旗子。声势浩大,有如星星之火,燎原般烧了起来。

反观在西南起事的轩辕瑛,在攻占了几座城池之后,似乎如缩头乌龟一般,再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饶是如此,京城中达官贵族们,仍是过着十分奢靡的生活。哪管它明日洪水滔天,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一日是一日。

微明草堂,在一片苍翠竹林中,沈红蕖挥舞着青萍剑,她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天地间似是一片浮萍。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那一招,她还是不熟悉,她知道,只能一招制敌,她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她精疲力竭,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浸透了衣衫,眼神迷离,努力回想着,在梦境中看到的沈承影的身影。

爹爹,饶是女儿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做的和你一样……她沮丧地想到,自己没有时间了,却还是练不会那一招。

“郡主,吃盏冰花露饮去去暑气吧。”杨嬷嬷见沈红蕖停下了,忙端来一盏茶。

这盏茶名为冰花露饮,是用每日清晨新汲的井水,兑了暹罗国进宫的玫瑰花露,喝时再加些浮冰。

这一盏冰花露饮,颜色如同胭脂,闻起来有极为馥郁的玫瑰香气,喝下极为清凉,是消暑的圣品。且不说这暹罗国进贡的玫瑰花露有多么珍贵,光是这茶上的碎冰,在这夏日炎炎,可是价比黄金!

玫瑰花露和藏冰,都是摄皇帝赏赐的。颜巽离虽然十分忙碌,盛暑时节仍然牵挂着沈红蕖,从大内拨来了许多藏冰,供她使用。

前些日子,天气炎热,沈红蕖苦夏,饮食减少了三分,颜巽离在百忙之中,冒着暑热,特地地过来瞧她。见她下巴又尖了些,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就似那要被风吹走的美人风筝,皱着眉头道:“怎么予瞧着你倒比前些日子更瘦了些?”

他扭头呵斥下人道:“你们怎么服侍的?郡主饮食减少,不早些来回予!”

微明草堂的下人全都跪下了,所有人大气不敢吭一声。

沈红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全都下去。

待下人都走后,她摇晃着他的手,“我只是因为天气太热,吃不下去东西,不碍事的。到了秋风一起,我自然会贴秋膘,现在瘦些,那时就不至于太胖。”

“三叔,你别生气了。你现在一生气,他们都要怕死了。”她故意娇嗔道。

他在旁人心中,是高高在上、无人敢触其逆鳞的摄皇帝。

幸好,唯有在她这里,他还是她的三叔。

颜巽离展开眉头笑了,顺势将她捞起,抱在怀中,紧紧抱住,似是无奈地叹气道:“小姑娘,幸好我还有你。”

他大臂一挥,便将她紧紧揽住,将头深深埋在她的白腻脖颈处,深深嗅着她身体飘来的幽香。

似乎唯有在她这里,他才能稍稍松口气。

他的手却摸到了她的发髻,卸去了她的芙蓉花簪,她如乌云般的头发,如瀑布般散落开。

“我给你的那一支双鸾玉钗,怎么不戴?”他问,声音中带了几分不满。

“那劳什子双鸾玉钗极为贵重,又沉甸甸的,压得头疼。”她哼唧了一声。

他闻言,低沉地笑了一声,揉乱了她的头发,“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到你这里,却成了劳什子。”

她被他紧紧束缚住,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皱着眉头挣扎几下,嘟囔道:“热。”

可是她那点力气,哪里拗得过他,依旧被他紧紧箍在怀中,疲倦地说道:“乖,别乱动,我待不久,待会予还要回宫批折子。”

他不再说话了,很是疲惫,就像是一人,带着沉重的枷锁,独自前行。

饶是她这段时间只是见过他几次面,也能清晰地感觉出来,原本他身上那种意气风发逐渐在衰退。

她伸出手,抚着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忍不住问道,“三叔,你不开心吗?”

听到这话,他心中一愣。

开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词了,他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开怀畅笑是什么时候了。

记忆中,似乎永远停留在很久以前,那时的他是是苍梧颜氏不起眼的庶子,一无所有,却能随心所欲,快意人生。

曾经的庶子,已经是万众敬仰的摄皇帝。

事与愿违,他当上了摄皇帝,仍然事事不称心如意。老天似乎专门和他作对一般,天灾人祸,烽烟四起。他解决了一个麻烦,却有更多的麻烦出现,他已经很疲惫了,却再也停不下来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为上官晴滟和沈承影复仇,杀了权倾朝野的林若晦,他第一次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呵,权力的滋味,原来是这么让人上瘾。

失去了挚爱的他,再无所顾忌,他空虚的生命中,正剩下权力,能够给他带来满足,他不能停下来,若是停下来,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身后已无路可回,唯有前行,才能闯出一条生路……

这些话,他或许可以说给上官晴滟,却不能说给沈红蕖。

她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她只要被他捧在手心里,万分宠爱就足够了。

他不着痕迹的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捏沈红蕖的脸蛋,扬起嘴角微笑道:“予没有不开心的,小姑娘,不要担心了。”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倦怠,躲避,以及不想谈及。

最终,她低下头,乖巧地应道:“好。”

……

这一日,天气炎热极了,竟是连一丝风都没有,护城河已经干涸了,搁浅的鱼在干涸的河床上扑棱着尾巴,不消多时,便就死在了烈日之下。

京城中茶肆酒坊,老百姓们议论纷纷:“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邪门的天!连着一个月不下雨,又是一丝风都没有!”

“罪孽啊,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哭喊道,天干物燥,极易起火,他的家,在昨夜的一场大火之中,已经化为灰烬。

众人皆不敢言了,如今是谁当政,老天降下刑罚惩罚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正午,烈日当头。

大太阳几乎将人都烤干了,所有人都唯恐躲之不及,哪里都静悄悄的。

却有一个七品小官,身穿朝服,在大太阳底下,用匕首割破了手指,蘸着鲜血,在文德殿大门外奋笔疾书。

一个小太监,正在廊檐下打瞌睡,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睁开眼,看到地上放着好大一个折子,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字,几乎当场吓死!

“……近来吏治之弊,酷吏横行,百姓无辜受累,社稷之基岌岌可危,若不改弦更正,恐社稷将有不测之危。

臣有言,敢求陛下和摄皇帝宽听。酷吏蔡兴俊一干人等兴风作浪,破坏法纪,构陷忠良,朝纲废弛。如今贼首蔡兴俊虽已死,但长久以来,黑白颠倒,朝中人人自危,不敢上言,以致言路堵塞,愿陛下和摄皇帝广开言路,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以正国风。

山东一带,洪大全兴兵作乱,罪不容诛,但臣请求陛下和摄皇帝以怀柔劝降山东百姓,他们皆是酷吏苛政逼的走投无路之人。愿陛下和摄皇帝广开粮仓,赈济灾民,废除苛政,免除灾民赋税。百姓们受到朝廷恩露,安居乐业,洪大全便如跳梁小丑,无人再受其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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