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独占状元郎+番外(190)

作者:岚曛 阅读记录

只见翠盘之上的舞姬,伴随着激情昂扬的乐声,狂风急舞,身形逐渐加快,一双玉脚飞快地踏着舞步,只见影儿、袖儿浑然一体。衣袖轻轻挥洒,好似翾风回雪,纷纷扬扬。又似飞燕游龙,又好似浴火涅槃、展翅翱翔在九天之上的凤凰!

先帝驾崩后,上官太后潜心修佛,从此罢舞,世人再无法目睹《凤来》之姿。

今日《凤来》重现,乃是恭贺两国战火平息,重回和平。

在座之人,屏气凝神,看的眼花缭乱,无不深深沉醉在这恢宏盛大的《凤来》,感叹道“此舞只有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就连不懂歌舞、粗俗鄙陋的北金将领们,也痴痴看呆了。与之相比,他们族中的舞,实在粗鄙!因而,心中更生出贪婪。

嘿,若是抢占了汉人的土地,那这些华美的宫殿,美丽的女子,不都成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吗?

众人皆深深陶醉之际,唯有一人,冷眼旁观,心中生出丝丝冷意。

此人乃是融家家主融月,他地位虽然崇高,但因他官职卑微,坐席十分靠后。

这首《凤来》,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他!

此曲中,将广陵散暗和其中,暗含杀机!

世人只知广陵散乃嵇康得仙人所授,然而,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名为“聂政刺韩王”。

《琴操》中记载,聂政为了报杀父之仇而刺杀韩王,失败之后,入山遇到仙人,向其学习琴艺,后来以演奏琴曲接近韩王,最后成功将其杀死。因将其命名为“聂政刺韩王”。

但无论是聂政刺韩王,还是广陵散,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出现在今日的宴会上。

融月双目微眯,寒光一闪,这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忽然,殿门不知被何人打开,狂风大作,漫天风雪吹了进来,烛光摇晃,所有人被风雪迷住了眼睛——

就在这时,乐声戛然而止,似乎一根琴弦断了。翠盘之上那个舞娘,向前一跃,乘着风,红衣翻飞,似是一只浴火涅槃的凤凰!

只见这位舞姬飞身至前,长袖挥舞,银光乍现,晃了所有人的眼。

这道光,竟然是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

北风呼啸,风雪扑进大殿中来,烛光摇摇晃晃——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舞姬,竟然将那柄寒光凛凛的宝剑,刺向了颜巽离。

颜巽离猛地抬起头,面容微微闪过惊愕之色,下一瞬间,他抽出了宵练剑,抵挡了那一剑。

两剑相遇,发出金鸣之声。

好似冰凤之于火龙。

颜巽离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魑魅魍魉的宵小之辈,竟然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下一瞬,他目眦尽裂,听到了金戈划破衣帛的声音——

那位舞姬的剑,如同鬼魅,刺进了他的胸膛。

此前她的剑法,不过虚招一晃,她真正的剑法,却是“落霞孤鹜”——

这一招,乃沈承影的绝学,是他永远勘不破的这一招。

落霞孤鹜。

沈承影曾说,当一个人,只有孤独到了极点,才会能将其练到极致,体会到真正妙意。

她这一剑,甚至比当年的沈承影,更凌厉,更神出鬼没。

他的衣襟,已经渗出了星星点点的鲜血。

一招致命,难以置信,战无不胜的秦王,败给了这位舞姬手中。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这世上除了沈承影,怎么还会有人使这个剑法!

他紧紧握住了直插在自己心口处的那一柄剑,低头看到,剑身纤细,通体莹绿,刀柄处刻着“青萍”二字。

这二字,乃是他当日亲手所刻。

那一瞬间,大彻大悟。无边悲凉从他心底缓慢升起。

心痛吗?

为何此时此刻,他竟连胸前的剑伤,也不觉得痛了?

大殿之上,头顶上似乎有人叹息一声,悲悯地注视着尘世间发生的这一切,哀声念道。

爱,恨,情,愁,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那位舞姬的面纱滑落,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金乌毁灭,残月陨落,星辰坠入山川。

一切将被埋没,尘归尘,土归土。

近在迟尺的她,艰涩地开口。

“三叔。”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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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巽离和沈红蕖的结局,是早已注定好的。

在我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便是这一幕。

但无论是故事中的他们,还是我自己,都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了这一步。

对于颜巽离这个人物,我的感情很复杂。

可以说,他其实和黑化了的陆霁。

正因为他失去了属于自己的“蕖香”(上官晴滟),所以他才会失去了目标,成为被权力和欲望不断驱使的人。

屠龙少年,最后变成了恶龙。依旧是这个诅咒。

陆霁,就是他的对照组,他找到了自己可以为之寄托的信仰,那就是完成沈红蕖的道。

至于颜巽离到底爱的是谁,他自己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交给屏幕前的你去判断。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这一名句出自孔尚任写的《桃花扇》,也是我对这部古典传奇剧本的致敬。

第132章 桃花雪,生死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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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风雪未落下之时,北风骤起,雨止斋内,红烛昏罗帐。

流苏帐,菱花镜,美人正对镜梳妆。

宝髻松挽,铅华淡淡,蛾眉轻扫,柳叶眉,芙蓉面,点点泪痕,似匀深浅妆。

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梳妆。

……

很多时候,李湘君都想成为沈红蕖。

起初,她想成为女儿河畔浣洗衣裳的那个小丫鬟蕖香。因而,才谎称那一方绣着兰草的手帕子是自己的,如此以来,便能博得贵公子谢佻的青睐。

后来,她的谎言被谢佻拆穿。金陵城内,她仰望着、羡慕着,甚至嫉妒着一身大红金凤妆花缎裙,七月七,在众人惊艳的眼光中走来的花魁娘子沈红蕖。

再后来,自己遭到谢佻厌弃,被转手卖与各色男人,又落入对头潘婉儿手中,就如坠入万丈深渊之中。镇国郡主沈红蕖,又是那般光彩夺目。和之相比,有如云泥之别。

今日,她终于成为了“沈红蕖”。

她穿着那件大红金凤妆花缎裙,坐在轻纱幔帐之内,看着菱花镜中的美人,面靥是那般娇艳,华贵,雍容,好似一朵从未遭受过风吹雨打、枝头初绽的桃花。

“你冒充我,事后若是被人发现,可是死罪,你当真不后悔?”

“我不后悔。”

“……如此,我要重重谢你。这一颗丸药,名为香返丹,服下去,不出三刻便会身亡。倘若你被人发现,服下这粒丸药,可免去严刑拷打之苦。”

“谢谢。”

“蕖香——”

“……”

“你得到了一切,为何还要这么做?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女儿河,再无你我这样的女儿。”

“我信你。”

天黑了,雪开始下了。一开始,只簌簌地下着小雪。慢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不消多时,雪满长安道,庭院中传来了大雪压折竹枝的声音。

门外一阵骚动,仔细听来,是身着盔甲的士兵,手持铁矛踏过雪地里发出的金戈之声。

她知道,这个“李代桃僵”把戏就要拆穿了。

她坐在菱花镜前,拿起那枚香返丹,咽下去,丝丝冷意,寒心彻骨。

窗棂被北风扑开,呼啸的风雪席卷进来。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渗出鲜血,宛若一滴一滴嫣红的桃花泪。

最后的清醒之际,脑海中是走马灯的一生,这一生,当真漫长。

她原本再无眷恋——

可闭上眼睛,最后一瞬回想起的,却是那年三月三,骤雨初歇,女儿河畔,画春楼上,春风徐徐,众女儿们在苏先生那里学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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