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独占状元郎+番外(96)

作者:岚曛 阅读记录

那日,她在梦境之中,亲眼目睹了父母被逼到绝路,携手双双从燕州城楼跳下殉国,心胸之中又生出了新的怨恨——对这个世道的怨恨。

若非高坐在朝堂之上的昏君佞臣,若非那帮贪生怕死之辈,她的爹娘,就不会沦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又何至于从那千仞的燕门城楼上跳下殉国,尸骨未存!

她心胸中这股怨恨和怒气,让她几乎走火入魔,丧失了“生”的意志,差一下就永远无法醒来。

幸而遇到了阔别七年的陆霁,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又让她遇到了林疏玉、陆丽仙,时至今日,她方才明白,哪怕是至暗时刻,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无论何时、何地,天上都会有父母双亲注视着她,地上也会有姊妹亲人牵挂着她。

而且,还有那一个他。

她双目微阖,嘴角牵起青涩而又甜蜜的笑容。

“爹,娘,你们放心,芸儿以后,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她双手合十,对着沈承影和上官晴滟的神像祷告道。

人生漫漫,又何其短暂。

苦也罢,乐也罢,只要人还活着,就有着无限的可能。珍惜生命,珍惜每一日,每一时,春花秋月,夏荷冬雪,感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这,就是上官晴滟和沈承影,对他们的爱女沈芸唯一的期盼。

他们不希望她能够成为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也不会期盼她能够卧薪尝胆,为他们夫妻二人复仇。他们只是希望,小女芸儿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自由自在,成为她想要成为的人,过她想要过的人生。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直至这一刻,蕖香终于体会到生命的美好。

她的内心,就如暴风雨过后的湖泊,平和而澄净,充满着喜悦。

她睁开眼,正对上站在神像后面,端着两碗水、默默无言的陆霁。

她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宛若一场细雨洗过、尚挂着雨水的小荷,她凝视着陆霁,微微一笑,开口问道:“阿霁哥哥,难道你不好奇我的身世吗?”

今日,她相邀陆霁与自己一同前来此处,本就不想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世。

只是没想到,从始至终,陆霁并未多问一句话。

陆霁舒然一笑,端着两碗水,走上前来,将一碗递与了她,平静地说道:“在我眼中,你就是你,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不过她的身世如何,亲生父母是谁,是叫做草姐儿,还是蕖香,还是芸儿,都并未任何区别。

在他眼中,她就是她,他的心意,也不会有一丝半毫的改变。

听了这话,蕖香的脸颊蓦地一红,低下头来,慢慢重复着他的话,“是啊。我就是我。”

无论她的名字是蕖香,抑或是沈芸。

她就是她,会活出独一无二的人生。

眼下她虽困于腌臜的女儿河,但有他们相助,只要耐心等到七月初七,届时便可离开楚云阁,从此之后便如笼中之鸟挣脱了枷锁,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天地之间。

“芸草可以死复生”,哪怕她深陷泥潭、走投无路之际,也能如芸草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闯出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想来,她的亲生父母在天有灵,定也会为她颇感欣慰。

陆霁走至蒲团前,也跪了下去,对着沈承影和上官晴滟的神像郑重其事地起誓道:“二位神明在上,我陆霁在此发誓,今生此世,定会拼尽一切来保护蕖香。”

说罢,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阿霁哥哥……”蕖香双靥红润,盈泪欲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又是说不出口的感动,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差一点又要落了下来。

他的心意,此前她虽已知了。

但二人毕竟都是小女儿家,彼此之间还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尚未捅破。今日陆霁对着她的亲生父母的神位起誓,真真是一片痴情的情意,行事又是那么的又光风霁月。

此时,他们小儿女一左一右,跪拜在沈承影和上官晴滟的神像前,你望我,我望你,心事脉脉,眼波盈盈,却都无话。庙中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酒香,供桌前焚着香,冒着袅袅的青烟,蜡烛爆了灯花,一阵风吹来,吹得房檐下的铃铎“叮咚叮咚”的响,蜡烛的火焰摇摇晃晃,照得二人在地上的影子也摇摇曳曳,看上去倒亲密了不少。

正两个人对视相望、默默无语之际,忽听门外有了动静,原来是外出砍柴的老道回来了。

他们二人这才回过神来,蓦然一笑,早已心心相印,有些话,也不必再说出口了。只待他们二人七月初七离了这金陵城,从此便是水到渠成,定有开花结果的那一日。

“外面太阳快要下山了,我们回去吧。”陆霁说道。

蕖香点点头,她不舍地望了一眼沈承影和上官晴滟的神像,又拜了几拜,这才出了庙门。

此时日已黄昏,正是游人归家、倦鸟归巢之际,蕖香和陆霁脚步都欢快了许多,他们随口聊着,不知今日鲍大娘今晚又会做什么好吃的。

又说起前些日子,他们大家伙在院子里包粽子,小毛头虎子一口气吃了两个豆沙粽,外加一个大肉粽,小肚皮都撑得圆鼓鼓的,结果克化不动,“哎唷哎唷”哼唧了一晚上,直闹了大半夜,吃了两粒五姥姥亲制的大山楂丸,这才好了。翌日早上,鲍婶子又煮了粽子做早饭,小虎子皱着眉头说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吃粽子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的趣事。

暮夜四合,二人行至刘家村,树枝上的乌鸦扑闪着翅膀,大叫起来。

陆霁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稍稍走上前,伸出胳膊,将蕖香护在了身后,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神色十分警惕。

蕖香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低声说道:“这周围有一股好浓的血腥气……”

陆霁点点头,他凝视着刘家村的方向,看来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今日白天,他们进村,没有一个人。

此时却传来如此浓的血腥气,不知是人是鬼。

难道,是杀人越货的歹人?

陆霁心头一凛,随手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以作防身。他身后还有蕖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正理。

夕阳已经完全落山,天愈来愈黑了,四周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二人正欲要快步离开之际,忽见从荒村里闯出来一个黑影,拦在道路当中。

这黑影身形好快,一看就是练家子!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二人心中皆是一惊,陆霁全身紧绷着,将蕖香紧紧地护在身后,正欲要与那黑影搏斗之际,忽听见那个黑影直冲到他们二人面前,焦急万分地说道:“快救救我弟弟!”

……

借着最后一丝余晖,陆霁和蕖香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个黑影不是鬼,而是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一个年轻男子,浑身是血,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那个小孩紧闭双眼,似十分痛苦,面若金纸,呼吸微弱,哪怕是不懂医理的人一看,也只这个小孩此时命悬一线,若再不相救,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两个人,从何而来?

陆霁心头一凛,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神秘男子。

只见他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右大腿处有一处伤口还流着血,看上去应是被人追杀,逃至此处藏身,却因他弟弟性命垂危,他右脚受伤造成行动不便,不得已求助路人。

这两个人究竟是何身份?因何受伤?为何逃命至此?被何人追杀?

这些都不清楚。若是贸然救了他们,给自己惹了麻烦,连累了蕖香,那就不好了。

陆霁转过头,眼神询问着蕖香。

他并非那见死扶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他只在乎蕖香,别人是生是死,他并不在意。

“只要你们肯相救,要什么金银财宝,我都会给你们!”那位神秘男子见两人面上有犹豫之色,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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