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宁待放(10)

作者:妙玉子 阅读记录

许厉铮知晓此事后怒不可揭,便不顾邹氏的求情,硬是抽了许湛两鞭,这事还惊动了许老太太,老太太一出马,连许厉铮也不敢再痛打许湛。

苏婉宁私心里只觉得公爹打的还不够重,许湛在松云苑养伤的这几日,日日痴缠着要她忙前忙后的服侍。

可怜苏婉宁又要管家理事,又要照顾养伤的夫君,连停下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因此次许老太太出言帮忙,许湛身上的伤并不重,将养了两日便能下地走路。

他闷在松云苑这些时日顿觉百无聊赖,腿脚好利索了之后便兴冲冲地赶去了花楼,只是这回不敢再与旁人起了争执。

邹氏怕儿子风流过甚而伤了身子,又怕他频频赶去花楼的行径会惹恼了许厉铮,便将苏婉宁唤到了兰苑,耳提面命地说:“娶你进门难道只是做个摆设不成?你也该多劝着些湛哥儿,别让他总是忘花楼里去。”

苏婉宁心里是叫苦不迭,她知晓为人妇者不可善妒小气,可许湛行事着实是太荒唐了一些。如今想来全是婆母和老祖宗惯出来的脾性,连公爹也管不住他。

“母亲,儿媳也是劝过夫君几回的,可夫君总是不肯把儿媳的话听进耳朵里去。”苏婉宁悻悻然地说道。

邹氏瞪她一眼,愈发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无用?今日湛哥儿回府,你很该好好劝他一番,绝不能再让他再去曲红楼花天酒地。”

如此重担压在苏婉宁的心口,闹得她连晚膳也没什么胃口用,思来想去便在许湛回松云苑后与他说:“夫君,昨日我弟弟来家里探望我,说他有两个同窗因时常去花楼里潇洒而得了花柳病。”

许湛却撩开袍子往团凳上一坐,满不在乎地说道:“小舅子与你说这些干什么?莫非他也想尝一尝人事?”

这话说的着实不像,苏婉宁一时无语凝噎,一时又气结连连,索性便开门见山地与许湛说:“母亲今日将妾身唤了过去,她三令五申地警告着我,不许让夫君您再去花楼宠幸那些花魁。”

因知晓许湛耐不住寂寞,苏婉宁便打算给他添一房貌美的良妾,也好让他收收性子。

她自认自己已然是贤淑又大方,却不想坐在团凳上的许湛却蹙起眉头道:“好端端地母亲怎么会与你说这些事?”

在与苏婉宁成亲前,许湛隔三差五地便要去曲红楼寻那几个旧相好,若曲红楼里新上了稚嫩的雏儿,他也总要花上几百两开了那雏儿的苞才是。

邹氏溺爱儿子,非但不劝阻着他,还总笑盈盈地问:“湛哥儿手边的银子可还趁手?”

许湛自经历了幼时的阴霾之后,便一门心思钻入了这浪荡的情.海之中,情动时逍遥自在的滋味简直是食不知髓。

他瞥一眼身侧怔然立着的苏婉宁,忍着火气道:“我知晓你不喜欢我去花楼。可你难道不知晓咱们为何会做这一世的夫妻?难道是因为我喜欢你?”

许湛嗤笑一声凑到了苏婉宁身前,他如毒蛇般黏腻的眸光牢牢地黏在苏婉宁婀娜的躯体之上,他缓缓道:“你在这事上着实是木讷得和死鱼一般无趣,我在你这儿尽不了兴,便只能去寻曲红楼的娘们。左右我也不会把她们带回镇国公府,与你何干?”

他的这一番话好似冬日里彻骨的冰水一般兜头浇在了苏婉宁的身上。她耳畔嗡嗡作响,刹那间没了回应。

比起伤心与失望,苏婉宁清薄又淡然的这颗心藏着的是跃然而起的愤怒。

许湛瞧不上她,她又何曾看得起许湛?

若非这“以夫君为天”的妇德束缚着她,她哪里愿意这般好声好气地与许湛说话?

如今既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婉宁便冷冷地敛回了自己的眸光,只与许湛说:“二爷请自便吧。”

说罢,便娉娉婷婷地走进了内寝。

许湛则是毫不迟疑地离开了松云苑,一头扎入了莲心阁。

这是成亲以来苏婉宁头一次与许湛争吵,短短一日间两人争吵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许湛尚且能似没事人一般在莲心阁留宿,苏婉宁却要承受着邹氏的暴怒。

“从前别人都说你的贤惠大方,又是知书达理的闺秀,于管家理事一事上也极为干练。怎得竟生了这么一副榆木脑袋?哄不住湛哥儿,又没本事让我抱上孙子,如今竟还有胆子顶撞自己的夫婿,你莫非是昏了头不成?”

邹氏一怒之下便罚苏婉宁去祠堂里跪上一夜,并让她在祖宗跟前好生忏悔自己的过错。

苏婉宁始终一言不发,也不曾开口向邹氏求饶。

祠堂里没有烧着炭盆,漫长的一夜足以磨损人的心志。天边泛起曦光的时候,苏婉宁却还是硬挺挺地跪在蒲团之上,不曾挪动过半分。

月牙等丫鬟在祠堂外的廊道上静立着,各人的眸光里都装着掩也掩不去的担忧。

尤其是绮梦,她多次探身去瞧祠堂里的苏婉宁。只觉得这一夜的罚跪如此漫长,她家夫人单薄的身影如同经受着风霜捶打的荷莲一般清濯无依。

瞧得久了,绮梦竟是觉得鼻头一酸。嫁来镇国公府的这些时日,夫人仿佛是习惯了谨小慎微的日子,也让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忘却了其实夫人是个外柔内刚之人。

不屈不折、不偏不倚。

既认定了自己没有错处,即便是丢去半条命也不可能开口求饶。

这样的苏婉宁才是她们自小服侍到大的姑娘,怎得她才嫁来镇国公府三个月,这等坚韧的性子便已被磨成了这副模样?

片刻后,周嬷嬷终于奉了邹氏的命,赶来祠堂教训了苏婉宁一番,这才道:“想来二奶奶也该明白自己的错处了,咱们太太是心善之人,不忍再责罚二太太。”

无论她说这话时的语态有多么高高在上,这番话飘入绮梦的耳畔时都如仙乐般动听。

“多谢周嬷嬷。”绮梦将事先准备好的钱袋子递给了周嬷嬷,之后便与月牙和豆蔻两人搀扶起了跪在蒲团上的苏婉宁。

一夜的磋磨已让苏婉宁脸色煞白无比,膝盖处更是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主仆一行人赶回松云苑后,懂些医理的绮梦立刻让月牙去烧了滚烫的水,将软帕放在烫水里浸湿后替苏婉宁敷起了膝盖上的伤处。

饶是如此,苏婉宁当日夜里仍是发起了高热。丫鬟们想为她去请大夫,苏婉宁却撑着一口气不许她们如此兴师动众。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母亲罚我一事必然瞒不住,若我还要大张旗鼓地去请大夫,母亲只会以为我在拿乔。”苏婉宁气喘吁吁地说道。

等她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四肢的气力已所剩无几。月牙红了眼眶,便撑起自己的身子坐在床榻边,好让苏婉宁能寻到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她的肩头。

丹蔻顿时哽咽着道:“奴婢知晓夫人心里委屈。可事已至此,您该低下头的时候也要低一低头才是,否则往后的日子可真是没有盼头了。 ”

月牙也泣着泪瞧着苏婉宁面如金纸的惨状,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若是让老爷太太知晓了,他们会有多心疼?”

她既伤心又无能为力。姑娘在安平王府里过的都是娇宠般长大的日子,何曾被人如此磋磨薄待过?偏偏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丫鬟替不了姑娘受罚,便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姑娘在祠堂里跪上了一整夜。

苏婉宁脑袋昏昏沉沉得厉害,人也飘飘然得好似抓不住耳畔窸窣的话语声,只能听见月牙的哭声如银铃般反复地在她心口回响着,凄楚又怮伤。

“我……我知晓了,往后不会再这般莽撞了。”苏婉宁为了不让丫鬟们担心,便勉强挤出了一抹笑。

只是她这满含病态的笑容简直比落泪还要令人心酸。

绮梦性子内敛,即便心内有千万种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堆叠,汇到嘴边却也只剩一句:“夫人要珍爱自己,无论是虚与委蛇还是阳奉阴违,一定要珍爱自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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