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宁待放(44)
“礼哥儿糊涂,徐世子如此大恩,婉宁便是做牛做马都难以回报,此后必定日日为徐世子吃斋念佛、祈愿您事事顺遂。”苏婉宁又郑重其事地朝徐怀安行了个礼。
徐怀安也回了她个半礼,并道:“苏小姐不必客气。”
他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笔沉重如山的恩情,苏婉宁若再扭扭捏捏地道谢道恩,反倒是不美。
她便吩咐月牙和丹蔻去斟茶,并强撑着往临窗大炕上一座,将围桌旁的扶手椅让给了苏礼和徐怀安。
丫鬟们奉上了茶,徐怀安便一边安安静静地饮茶,一边听这对姐弟说话。
苏婉宁问起了镇国公府内的事。
苏礼答话道:“许湛起先死活不肯在和离书上签字,我便去找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他们一个帮着许湛说话,一个则直接称病不肯出面。好在长姐事先为我指明了明路,我将那印子钱的签印交给了镇国公,他立时便面色铁青地允了和离一事。”
和离一事自然是板上钉钉,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封锁消息,好歹也要等她身子修养完全了,才好回安平王府亲自与爹娘和祖母提起此事。
“长姐不必害怕,慎之大哥已帮我们说服了许湛,他答应我们不会闹事。这两日爹爹和娘亲拌了嘴,一个躺在外书房里和门生下棋,一个闲来无事便帮元宝和绮梦操办着婚宴,绝不会听见半点风声。”苏礼道。
苏婉宁点了点头,心里顿觉松快不已,便笑着对苏礼说:“等长姐好些了,总要好好磨一磨你的性子才是,往后可不能再这么冒冒失失了。”
苏礼赧然地点了点头,又与苏婉宁提起了自己与陆梦嫣的婚事。提到这桩事,苏婉宁不免朝徐怀安瞥去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让她察觉到了徐怀安投来的炙热眸光。
她不知晓这是凑巧还是徐怀安蓄意为之。
总之,一时半会儿间她也愣了神,听得徐怀安爽朗地笑道:“是了,你也是即将要娶妻生子的人了,不能再这般冒冒失失的。”
苏礼被苏婉宁和徐怀安左一句右一句地数落,心下是叫苦不迭,因见苏婉宁神色里隐隐有几分疲惫在,便道:“长姐还在病中,需要好好静养,我和慎之大哥改日再来瞧你。”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苏婉宁的确是有几分疲惫,便笑着目送苏礼和徐怀安离去。
苏礼既说了要辞去的话语,徐怀安哪里好继续赖在梅园。
他心里虽不舍,却也只能起身告辞。
亢长的庭院里,他与苏礼相携着往梅园外间走去。徐怀安心思沉沉,知晓自己来瞧一次苏婉宁需要苏礼为掩护,里头有诸多不便在,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好在苏婉宁已与许湛和离。
纵然此时的她身心俱疲,受尽了婚姻的苦楚后,怕是没有再染指情爱的打算。
可他既认定了苏婉宁。
便总要想法设法地走进她心间。
人生漫漫。
他有的是机会。
第28章 误会
苏婉宁在梅园里休养了两日, 正觉病中诸事顺遂时,绮梦从外间带来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镇国公府只安生了两三日,第四日许湛便赶去了户部, 与户部侍郎吵嚷了一番,最后险些闹得大打出手。
绮梦悄悄打听了一番, 似是为了去岁的镇国公府的税银比旁的公府人家加厚了几成的缘故。
“按道理说,这事该由国公爷出面才是,许湛去凑什么热闹?不过白白地惹人笑话。”月牙不懂政事, 便只歪着头笑道。
绮梦瞥了苏婉宁一眼, 见她端端正正地静坐在临窗大炕上, 姿容娴雅又淡薄,仿佛是根本不把丫鬟们的议论声放在心上。
她自知姑娘是举世无双的聪慧人,外里瞧着如何地温和敦厚, 内里却是心如明镜。
绮梦便悄悄地走到了苏婉宁跟前,轻声道:“姑娘是不是也觉得,有人在背后难为镇国公府。且这为难又出现在姑娘和离前后,难免惹人多思。”
苏婉宁只瞥了绮梦一眼,主仆两人视线交汇间漾出一模一样的疑惑与惊惧之色来。
而后,苏婉宁淡声道:“兴许只是凑巧而已。”
绮梦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 只道:“自是巧合, 姑娘只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就是了。”
她能语气轻快地安慰着苏婉宁,心间却是难以安定, 此起彼伏的猜测斥满她的五脏六腑。
前两日苏礼寻了绮梦, 千方百计地央求着她为徐怀安多说些好话。
绮梦只是不解。
徐怀安与她家姑娘只有些恩情上的纠葛,缘何就扯到了好话不好话一事上。
绮梦装傻充愣地询问他缘由。
苏礼便只能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你瞧着也是个聪明人, 怎么连这般明显的事都瞧不出来?慎之大哥对长姐可是上足了心的。”
绮梦愣了许久才缓过些神来。
她心里不是没有升起过这样的猜测。
只是徐怀安名声太过朗赫,于她们姑娘而言便等同于可望而不可即的天边皓月, 她一个做奴婢的人,如何能将这两人遥想到一处去。
绮梦从讶异中拢回神思后,便蹙着柳眉与苏礼说:“姑娘是个心里有决断的人,更何况她如今刚刚离了那狼窝,自是不会再有闲情逸致去与另一个男子谈情说爱。恕奴婢无法顺了二公子的意。”
这一番话说的苏礼失了喜色,缓了缓神后才叹道:“我知晓你的意思,是我思虑不周。可我冷眼瞧着满京城里没有比慎之大哥更好的男子,便总想着为长姐先攥紧这点倚靠。”
绮梦只是不答。
许是苏礼也察觉到了自己央着绮梦为徐怀安说好话一事太过冲动,这便悻悻然地离开了梅园。
独留绮梦一人陷在震烁中久久未回过神来。
这两日苏婉宁的气色转好了许多,用膳时胃口大开,让丫鬟们放下了心。
绮梦见她整日里只是坐在临窗大炕上盯着庭院里的秋千发呆,心里知晓她是病中无事可做,便笑着道:“姑娘可要去庭院里走一走?”
月牙和丹蔻更是从箱笼里翻出了墨狐皮大氅来,预备着苏婉宁会起了想荡秋千的意。
可苏婉宁却是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只道:“这是别人的院子,也是别人的秋千。我住在这里休养身子已是格外劳烦了徐世子,怎么好反客为主?”
这番知礼懂规矩的话语里有挥之不去的疏离和避嫌之意。
绮梦骤然意识到,连她都隐隐瞧出了几分徐怀安的心意。以她家姑娘的聪慧,必然也瞧出了几分端倪。
若要问她对徐怀安心意如何,她此时话里话外昭然若揭的生分便能作出回答来。
绮梦知苏婉宁无心情爱,更不想再入一次虎穴,去赌这龙潭虎穴般里缥缈如烟的几点幸福。
与其将自己的命和一生交付在旁人手中,倒不如一辈子不再嫁,哪怕常伴青灯古佛也能安宁无忧。
她心底蓦地一软,便朝苏婉宁愈发贴近了几分,并将那墨狐皮大氅披在了她身上,以此来赠予她暖融融的慰藉。
“奴婢会一直陪着姑娘,姑娘别怕。”
月牙和丹蔻虽不知绮梦为何要突然向苏婉宁表忠心,可她二人也是对苏婉宁一片忠心,这便也笑着道:“奴婢们也会永远陪在姑娘身旁。”
秋风习习地从窗棂里拂进苏婉宁心坎之上,拂不来半点冷意,倒是有汩汩暖意直袭心底。
苏婉宁莞尔一笑,轻快又喜悦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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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苏婉宁自觉身子已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