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被我始乱终弃后(202)

作者:心翎 阅读记录

“……?”

少年侧目看身侧大门摇晃不停,局促地低低垂首。

“只是刚醒还需得静养,”秦沧程道出实话,却也厉声下了逐客令,“且随你外头的师兄出去,既不允尔等弟子入内,如何能不听劝阻?”

匆忙从院前赶来的值守弟子愁眉苦脸,上前架住少年臂膊:“苏师弟啊,你可莫要再给我等添乱子了。”

少年的视线在榻上人身上落了一会,静默着转身,出了屋子。

安逸堂长老望少年背影远去,犯着嘀咕:“这小家伙……我在兰清院附近见过好几回了。”

秦沧程握住荀锦尧手腕缓缓输送灵力调息,道:“他是半年前新入宗的弟子,于修行天赋了得,各项测评位列明心堂前三,最大缺点便是贪玩贪睡,早课晨练常不见影,如今已在同窗里出了名。”

“我想,他是有些傲气在身上。这次往飞鸿宗交流的名额有他一个,届时由你领队,可视情况多打磨于他。”

安逸堂长老冷哼:“我可不稀得跟那群小崽子磨,宗主另请高明罢!”

秦沧程无奈摇头,倒没说什么,转而道:“阿尧既是提前醒了,你看他之后可会出什么岔子?”

“神魂受损,还需得问?最少三年,等着吧。”

“不,”秦沧程否定,“我意思是说,先前他的意识沉入识海,陷入昏迷,其实是身体的自我保护与愈合。如今他比预期醒得早……那这个恢复的效果还达得到吗?”

安逸堂长老沉吟少许:“我实话与你说,若能再昏个一年半载,他的魂魄自能更加稳固。不过就现状而言,他恢复得也不差。平日里分明只你一人助他补魂……能有这般结果属实超我意料。”

补魂,不似单纯的缝合伤口,因为与识海魂魄关联,其中涉及玄妙诸多,更得与魂魄受损者相识相知,有足够了解,才能于整个过程不出错漏。

这其中,且不论消耗多少精力,光一个失误便有可能害人害己。因而在当初,安逸堂长老与上官影对此都要束手无策。

秦沧程望荀锦尧安然沉睡的容颜,良久,唇边吐出一声轻缓的叹息,喃喃低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全当是他的气运罢。”

——

耳畔隐约听见什么声音。

他睁开眼睛,看见鲜艳的色彩——红色,血的颜色,与浑浊的烟雾,飘浮不定,蒙在他的眼前。

夜风寒凉,吹淡血腥的气息,为视野带来几分清晰,也吹倒他再也立不稳的身形。

煞罔以灵力自爆的时候,有灵力屏障罩在他的身前,他的肉身再未受到伤害,灵魂却已是穷途末路。

而他用迷心镜碎片挽回的魂魄,或许也要就此消亡,为极恶魔头人生路的最后一程而陪葬。

“……”

哀恸,无力与愤懑于那一瞬间席卷他的心头,可下一刻,他却又放松释然了。他已经尽力了,尽他所能做到最大的努力……就这样,让它们都过去吧。

尖锐的剧痛几乎劈开他的头颅,他不受控制向后栽倒,坠入熟悉的体温与怀抱。

他好不容易侧过首,在扶住他的那人双眼里,看见某些他许久没看过的神情。

或许,它们是忧虑、关怀与慌乱?当时的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一去辨识。

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唇,那人制止他道:“你别说话了!”

他听来却只是笑——从嗓子眼里艰难溢出的、破碎的笑音:“你就……听我说两句吧。早在方才,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想与你说了。”

对方抿着唇,不言,应是默认。

他凝望对方面庞,与此同时,视野涌起细碎的透明泡沫与不可名状的怪异光点,眼里的一切逐渐模糊,变得灰败而惨淡。

他却没有闭眼,只抬起颤抖的手,触及对方近在咫尺那张脸:“抱歉啊。”

他说抱歉。

迎着对方骤然晃动的眸光,他浅浅呼吸一口气:“抱歉,飞鸿宗的事情,还有一些……还有,柒柒的事情,抱歉啊,是我误会你了。很多事情,你信我……你信我,无论中途选什么,做什么……我最后的心之所向,还是你。”

大抵是他此言过于突然,对方的唇瓣抖了抖,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能找到合适的措辞。

他于其中敏锐感知得到,自己来不及再等待对方的回应,浅浅叹了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不可闻。

短短几个呼吸,此生最浓重的歉意,与他从最初以来积攒的所有愧疚与郁结,他尝遍其中苦涩艰辛……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会再惦记这样的话语会换来对方什么样的回应。

不会了……

真的不会了。

出于痛惜遗憾,也出于他心底最深重而真挚的感情,他说抱歉。

他的呼吸颤抖着,缓了许久,才续得上后话,嗓音低低:“抱歉,我这辈子,只这般喜欢过你一人。我实在……”

“实在不知道……”

“……还能怎么哄人了。”

“既有今日,昔日不再。你一个人……好好的。”

他轻轻说罢,无法阻挡意志涣散,光明从视野流失,坠入无尽黑暗。

印象里的最后一幕,深沉的夜幕,阴冷的血腥气,对方欲言又止的唇……它们统统定格在他脑海中。

哪管外界时光白驹过隙,他的记忆却还停留在那一日,那一刻,那一秒,与那一声仿佛只存在于他幻觉之中、打着颤的——

“别……”

……

“荀哥哥!”

意识回笼时,荀锦尧感到有光透过眼睑,落在他的视网膜。

他睫毛微颤,不待睁眼,再次听见女子惊喜的声音:“你醒啦?!”

刚醒的头脑不甚清醒,他懵了少顷,适才慢慢掀起眼来。视野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里是……

秦萌萌不掩欣喜:“算上今日刚好三日……爹爹说的果然没错!”

荀锦尧偏头避光,依旧茫然:“我……竟昏了三日吗?”

甫一开口,虚弱沙哑的声嗓把他自己听得怔住了。

秦萌萌忙用勺子舀了水过来,弯眼笑说:“那可就不止三日了。”

荀锦尧余光见了唇边勺子,不想麻烦于她,正欲抬手接过,方觉浑身懒洋洋的,虽不觉有多疲累,却愣是连根手指都不想挪动。

这时他才隐约察觉些许不对,抿了那勺水就问:“煞罔一战后,到底怎么回事?”

“哎,此事说来话长了……”秦萌萌轻叹,与他细细解释。

他越听,越是讶异:“什、什么?一一一年?!”

听他少有的结巴,秦萌萌不由发笑:“照爹爹他们的说法,一年还不够久呢。你怎么样?醒来后可觉得何处不适?”

荀锦尧有点儿晕乎,好容易才接受自己昏睡一年有余的事实。静静感受一下,他微微摇头:“没有特别的异常。”

“还得定期去安逸堂看看,”秦萌萌道,“长老刻意交代,宗门里也做了安排,如今你一不用与金玉书院师弟妹纠缠,二不必与广进长老磨嘴皮子,劳心费脑的事务是全免去了,你便清闲着吧。”

荀锦尧闻言淡笑:“像当我是凡人七老八十。尚不至于。”

话虽这般讲,就是让他回归从前生活的正轨,一时半会,他也寻不回那份心情。

一年时间,岁月冲刷掉外界多少棱角,带走多少不堪与苦难,于他而言,其实与从前并无差异。

闭起眼来,他还能忆起血色的烟尘,漆黑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夜路,将死之人凄惨的哀鸣……甚至于深渊之下燃烧不息的火焰,日渐远去的身影,抓不住也挽不回的一段感情。

它们像一场梦魇,于他心间缭绕不去。

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对此麻木。但这一日,会是什么时候?

不知何时他又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日头西下,从窗子漏下的橙红余晖已不能照进床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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