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风尘+番外(71)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嗯,”沈知弈应了一声,又补充道,“见到不是蜀中守备军的大夏人,也一并抓起来带回去问询。”

“是。”深林之中少有人至此,侍卫虽不解其意,但仍旧照办。

但他忍不住问道:“将军是否还有疑虑?”

他没想到的是,沈知弈竟轻轻点了点头,道:“西洋人或许不知晓我蜀中地势、兵力如何,但她不可能不知晓。”

侍卫不知“她”是谁,只噤声听着。

“如此这般,只一波一波放人进来,而又不给细作回去报信的机会,反倒不像是攻城该做的事。”

“那将军的意思是?”

“我们只需守好蜀中便是了,”沈知弈淡淡地道,“其余的事,并非我们能够插手。”

宋吟辰虽信中未曾提及,但他知晓,他与宋吟秋定然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是双方私下商议,谁也摸不准谁的性子,倒让他成了横亘在中间的恶人。

无论如何,宋吟秋放西洋人入城,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便是了。

“将军,阵地记录在册的西洋细作皆以被捉拿,此处应是没有漏网之鱼……”

沈知弈似有所感地抬头,似乎能够透过厚重的云层,视线到达山巅之上——

他回头,骤然下令道:“上山。”

“上……什么?”侍卫一时间没能理解沈知弈的意思,“将军您是说……”

“带上几个身手好的,挑了近路上去。”

心中的预感愈发明显,疾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以他对宋吟秋的了解,对方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么一切时机的地点都将是预先做好的安排。

她既然心血来潮,布好了这一局,他自然也不能扫兴。

他想要亲自揭开真相。

那个尘封了十余年之久的真相。

第62章 留恋

京城,皇帝寝宫。

宋吟辰从东宫一路赶来,还未进门,便嗅到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他不动声色地挥了衣袖,却未能够让那气味散去多少,但毕竟有下人在,只好就此作罢。

“哎呀,太子殿下,您可总算是来了,”张桂隔着老远从殿里迎出来,脸上堆着笑也不是,哭丧着脸也不是,只道,“您快进去看看吧。”

宋吟辰于是便见他脸色忽青忽白,颇有些可笑。他就着下人递来的铜盆净了手,一面走一面问道:“太医来瞧过了?”

“瞧过了,”张桂道,“原说不过是风寒,但这几剂药下去,非但不见好,奴才瞧着皇上精神头是愈发不好。方又说气血运行不畅,怕是劳心力太过的缘故。”

宋吟辰随意应了一声,经过外间时,见一群太医聚在一起会诊,见他来了急忙行礼,推了人出来对他道些什么。宋吟辰一抬手止住为首那人想要上前的意思,自进了里间,留下一群太医面面相觑。

他掀了帘子往里间望,见一位嫔妃打扮的女子坐在床边,正一勺一勺给皇上喂着药。然而皇帝昏睡着没有意识,那药喂进半勺,就有半勺顺着嘴角流下,她又匆忙捏了手帕去擦。

宋吟辰看不过,走上前去,从背后将皇帝掺了以来。他叠了几个枕头,好歹让皇帝靠在上边。

他做完这些,才见那女人怔怔地看着他,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大抵是注意到他腰带的颜色,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臣妾端着药碗,不便起身行礼,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她道。

“无妨,免礼便是,”宋吟辰见她神色有些怪异,虽是后宫中的妃子,但不认得倒也正常,他问道,“儿臣久在京外,不知娘娘是哪宫小主?”

那女人道:“臣妾是德妃。”

哦,宋吟辰无声地想,三弟的生母。

母后端着国母的仪度,是断然做不了此事。那么为着讨好皇帝,也只有后宫剩下的这些莺莺燕燕了。

他见从外间来了个小太监,便状似随意地问道:“德妃娘娘,可是一直守在父皇身侧?娘娘贤惠,可是大夏的福分啊。”

“太子谬赞了,”德妃垂下眼睫,神色安然,“能够陪伴陛下身侧,是臣妾的福分才是。”

这倒很是识时务。

宋吟辰不免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三皇子飞扬跋扈,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其母亲想必也咄咄逼人。而他此时瞧着,德妃竟然是真秉得一副淡然的气度。

他不由得重新暗自打量这位母凭子贵的妃子。她未施脂粉,打扮得并不如其它小主花枝招展,或许是位分使然,宫装并非时兴的模样,却是极好的料子,选的素雅的颜色,也别有一番风韵。

他方想起这位德妃也是小门小户出身,比不得皇后高门贵女的傲气。不过是后来有了三皇子,方才母凭子贵,逐渐熬到了妃的位分。哪怕如此,在后宫中也素来不挑事,反倒听说她帮衬过一些不受宠的妃嫔。

“皇后娘娘掌柜凤印,威慑六宫,臣妾不过身为妃子,自然只能在这些事情上帮衬,”她将药碗搁回小太监手中端的托盘上,道,“陛下突然龙体不适,太子殿下想必也是忧心的吧?”

“自然,”宋吟辰颔首,道,“儿臣没什么志向,只盼着父皇身体康健,好让儿臣多偷些日子的闲头罢了。”

德妃微微一愣,她转而笑了一笑,轻声道:“殿下能有这般少年人心性,臣妾甚是欣喜。今日与殿下偶然一见,臣妾想着,殿下也当多去皇后宫中走动。后宫本就在僻静处,现下皇帝事务繁忙,又龙体不安,久不踏足后宫。即便是皇后娘娘,想必也会挂念着殿下吧。”

宋吟辰看她对自己的回避,想必是知道三皇子与他在前朝的针锋相对。她似乎确实不欲为着这些事与他起争执,没说几句便有告退之意。

在后宫中熬得久了,又没有外面的亲族帮衬,想必都会多少有些与世无争的淡然气度吧。

“殿下好生陪一陪皇上吧,”德妃起身,身上的不多的珠环安安静静,就像她本人一样,“臣妾先告退了。”

宋吟辰随口差宫女送她一程,目送她出了房间,目光转而回道皇帝身上。

昔日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睡得很不安稳,却仍旧皱着眉,似乎在梦中也被前朝诸多争端纷扰,不得安宁。

太心急了,宋吟辰想。

皇帝虽然就有体虚之相,但太医开的都是温和进补的方子。皇帝没有早先落下的病根,又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照着太医的方子吃,怎会反而越发体虚起来?

既是有人下毒,而下的又是慢毒。他想不出此时会有谁愿意置身事中,三皇子与宋吟宣是两个不成事的,根本不足为惧,又何况他们也没有接触皇帝日常起居的路子。剩下的便只有他手下的人——但他此时方将太子的位置坐稳,还未太牢固,此时对皇帝下手,也不是什么值得赞誉的法子。

无论是谁下的毒,在这个节骨眼上,都只能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宋吟辰瞥见皇帝鬓角的白发,与嘴角残留的,方才德妃喂药留下的没擦净的药渣。

父皇,他心道。

记忆中闪过皇帝一次又一次在朝堂上,做出堪称残酷冷硬决定的神色。

他位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未曾见过群臣的神色。又或许,他将范围扩大,前朝连着后宫,也连着天下苍生,无数百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又是你的哪一方仇家呢。

悬崖之上。

西洋首领真正发现不对劲之时,一切都为时已晚。他被逼到无路可退,对宋吟秋怒目而视,嘴里快速说了什么。

“他骂什么?”宋吟秋散漫地对靳云骁问道。

“骂你……罢了,”靳云骁听了一会儿,他的西洋话毕竟也没有好到能够一字不漏翻译的程度,“他问你怎么能够背信弃义,出尔反尔。”

“我有吗?”宋吟秋轻笑道,“你们的协议是与韩暮签的,自始至终我都没插手。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我不是韩暮手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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