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大秦(401)

作者:一两故事换酒钱 阅读记录

“此千古兴亡之鉴戒,不可不察也。”

“而商鞅之变法之所以能成功,并非是世人认为的军功爵制,也非是什么律法之下,一律平等,而是在于商鞅变法的变法内容,相较于其他六国更加深刻、更加彻底,对秦国过去的政治传统也越发针对,加之秦孝公决然的抛弃旧的政治传统,这才最终促就秦国施行全面深刻的变法。”

“由此。”

“秦国强大。”

“并持续六世,而一统华夏。”

“口头上说的彻底,你恐难以有太多感触。”

“就实而言。”

“当天下其他诸侯还在固守宗庙,继续培植宗族势力时,秦直接推行了‘分户令’:令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在其他诸侯还念及着刑不上大夫时,秦直接对世族开刀,将秦国的老世族基本铲除了个干净;在其他诸侯依旧推行着贵族阶层不可逾越时,秦直接推行军功爵制,只要能斩获军功,便能获得爵位,律法之下一律平等。”

“由此彻底打破了旧有的政治制度、民风习俗。”

“秦相较于六国,是从传统出发,进行了极为深刻的变革,全面而彻底,更重要的是,秦国历代君主始终将变法内容坚持了下来,从而避免了旧根基旧理念死灰复燃,避免了半途而废,亦或者功败垂成。”

“然商鞅变法的成果,只能维持到秦一统天下,秦一统天下之后,商鞅变法的成果已难以继续维系了。”

“因为当年秦之痼疾,甚至其余六国之痼疾,都已在大秦身上重现。”

“不进行持续长久的变革,大秦注定会为这些痼疾拖死。”

“最终积重难返,直至彻底灭亡。”

“而这便是更法的意义!”

第305章 大秦没有第二个商鞅了!

扶苏喃语,脸色惨白。

“六国之痼疾已在大秦身上浮现……”

嵇恒把六国之痼疾一一道出时,扶苏就已意料到了什么,也的确如嵇恒说的那般,六国当初的痼疾,大秦现在都有,只不过尚没有六国那般严重,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症结随着时间也都会陆续放大。

只不过换了个名称罢了。

韩国内部的短视内争,就他自身而言,他跟杜赫等人的内争,又有何异处?

而且朝堂上各种政策的颁行,一直都有很大的反对声,很多政策都不是上下一心决出的,往往都是靠始皇独断定下的,甚至为此,始皇已在焚书令后,下令废除了廷议制,不容博士及相关官员论及政事,如此情势下,又怎会不在内部平添内耗?

秦赵同根同源。

两者本质都是‘尚乱’的。

始皇上位之初,已再现昔日之庙堂多乱政杀戮,只是随着始皇掌权,庙堂之上的动乱才逐步压下,但地方私斗已再度崛起,就他这几个月处理政事下来,也隐隐感觉到关中的不太平,或许这就是嵇恒所说,秦部族族性中的烈乱痼疾。

这股烈乱痼疾在商鞅变法下,被重刑威慑与激赏奖励给压下。

然随着天下一统,法治的失衡,已再度抬头了。

燕国的‘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的迂政之风,也为大秦的朝堂所继承,在一些政事上面,朝臣一直试图用各种妥协来平息激烈的利害冲突,在处理各种重大的社会矛盾时,也多次显露出明显的迂腐,朝堂早已形成一种浓烈的迂政敷衍之风。

大秦的变革也往往是迫不得已的变法,最终跟燕国一般,稍见成效便浅尝辄止,不愿再深入下去。

这也导致大秦说着大破大立,实则破立都未完成,在这种摇摆不定的状态下,大秦这十年下来的成果,除了少数还有存余,基本都被舍弃了,天下又再度回到了老路。

甚至于。

大秦朝堂对变法已开始敬而远之。

更愿固守现有之法。

而魏国的缓贤忘士,大秦同样有此症结。

只不过打着的是天下方定,关东六地士人心思否测,因而大量功臣子弟窃据高位,而且自上而下都有着‘新老’秦人的嫌隙,而这跟当年魏武侯所说‘富贵者骄人乎?且贫贱者骄人乎?’有异曲同工之处?

天下成败在于用人。

当年秦为中原歧视,视秦为虎狼,然纵然这般,秦始终都满怀渴望的向天下求贤,孜孜不倦的尝试着改变,尝试着壮大自身。

而今秦拥天下,好似都忘却了。

甚至还自以为是的认为,天下万民皆为秦民,天下才士皆是大秦士人,然‘亦贫贱者骄人耳。诸侯而骄人,则失其国。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贫贱者,行不合,言不用,则去之,若脱躧(xi)然,奈何其同之哉!’。

如此高高在上、倨傲,岂能做到真正的亲士敬贤?

楚之分治,大秦的确没有。

但朝臣对于变革的警惕,以及维持现状的惰性,却是不输于楚国世族。

只是始皇尚在,朝臣心有忌惮,等到日后,功臣势力势大,这些人恐还会如此恭敬?还会依着朝廷法令?

扶苏心中存疑。

齐国之盛,当年可是跟秦并称,然短短几十年,强大的齐国便彻底陷入偏安,没有了任何朝气,满朝上下死气沉沉,这种耽于幻想的偏安思想,竟能牢牢保持齐国朝政,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秦似与齐相反。

齐是忘战,而秦是好战。

好战者必亡,忘战者必危。

若真如《武经七书》所言,大秦日后的处境,只会比齐更惨。

想到这些。

扶苏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因为这些问题秦的确都有,只是过去并无人点出,满朝上下依旧沉浸在天下一统的激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大秦内在的危机,甚至就连他自身都没有这个意识,只是想着让天下修养。

但不从根本上解决,休养生息,又岂能真的做到?

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扶苏缓缓站起身,朝嵇恒恭敬的作揖道:“扶苏受教了,若非先生开言,扶苏恐还意料不到,大秦目下之危机,就算朝廷能解决六国余孽,解决这些复辟者,但根源不除,终只是苟延残喘。”

“扶苏谢过先生。”

嵇恒摇摇头,抬头望着天空,淡然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确实想错了。”

“天下是变化的。”

“这种变化也时刻都在发生。”

“每个诸侯国都有其自身的痼疾,就算有强人能除掉这些痼疾,随着时间推移,也会有新的痼疾产生,想要天下真正的实现长治久安,便要时刻的对天下做出改进,让这些痼疾不至于做大,以至尾大不掉。”

“商鞅变法是当时最合适的选择。”

“但天下一统之后,商鞅之法就未必了。”

“或许商鞅也意识到了。”

“因而才主动提出了‘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的话,只是天下只有一个商鞅,也只有一个秦国,随着时代的进步发展,大秦的法制的确有不小的改进,但相较于时代的发展,大秦的法制已明显的滞后了。”

“也不太能跟上时代的发展趋势了。”

“大争之世,一切以战争为目的,一切以胜战为目标。”

“凡是能动员、能提高战争潜力的政策,都是好政策,但天下一统之后,这些高压政策,摇头一变,成为了当代的暴政恶政,非是政策变了,而是时代变了。”

“属于大争之世的时代过去了。”

“这些为大争之世创立的法度同样也过时了。”

“始皇做过延续的尝试。”

“因而便有了世人皆知的北击匈奴、南取百越,但对于延续商鞅之法效果并不明显。”

“匈奴也好,百越也罢,即便大秦是两线作战,依旧不是大秦的敌手,统一起来的华夏大地,即便没有彻底的凝合完毕,但能够积蓄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是无比惊人的,也不是匈奴跟百越能够抵挡抗衡的,因而随着匈奴北逃,百越南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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