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大秦(63)

作者:一两故事换酒钱 阅读记录

“又会在何处停步不前。”

“于你而言,自是希望天下万古不变,但这本就是自欺欺人。”

“也根本不现实。”

“但天下会如何变,朝何种方向变,却是各有千秋,若是能为千古之引路人,或也算得上是千秋之功业了。”

“我嵇恒不才,却也想试试。”

嵇恒激昂话语回荡院中,四周却静如幽谷。

“你认为你看得到吗?”嬴政负手望着看向嵇恒。

嵇恒摇了摇头,很干脆道:“此生能见到乱世终结恐已是万幸,想看到国家变、治式变、生计变、民众变,根本就不现实。”

“我这命……”

“或许也活不长!”

嵇恒苦笑一声,看着自己的身体,最终叹气一声。

嬴政没有说话,打量了嵇恒几眼,对他所说‘命不长’这句,也是多出了几分认同。

嵇恒天赋过于妖孽,终会有损命数。

想到这。

嬴政不禁心有戚戚然。

他抬头望着漫天星辰,眼中露出强烈的愤慨。

但最终还是化为了平静。

目光更显坚定。

宁移白首之心,不坠青云之志。

四周风声渐大。

嬴政并未再问,嵇恒也并未再开口。

在一阵呜咽风声中,嬴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寂静庭院中。

嵇恒站在原地,望着已不见踪影的嬴政,有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君王暮政,内忧大于外患。

只是这句话,他并不适合说,也没资格说。

嵇恒抬起头,平静的看向天空。

星空还是那个星空,但有些事已发生了变化。

他负手而立,轻声道:“自古以来,人情见习封建故事久矣,想撼动天下的观念人心,却是不知能不能做到。”

“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若是不得,能引领天下方向,加快天下进度,也算为天下做了件善事。”

“只是这条路却是不知会走多久。”

嵇恒踽踽的走着。

他对自己要做的事并没太多的期许。

也不敢生出太多妄想。

甚至于他自己都不清楚最终会变成何样。

只能倾力而为。

不知何时,他已回到了屋中。

屋中烛火彻底熄灭,整个屋舍陷入一片黑暗。

夜半时分,狂风骤起。

但并未惊醒陷入睡梦中的人。

翌日,天大晴!

第077章 意存而形简!

翌日。

散朝之后,嬴腾去了太医府。

昔日提醒嬴政‘王负剑’的太医夏无且,而今已年过七旬,发须全白,从去年开始,更是多次上书请辞,只是始终未得始皇准许,不过眼下虽还待在太医院,但基本是半隐退半养老了。

这些年夏无且培养了不少杰出太医。

宫中也很少再去打扰。

但这次却跟以往有所不同,嬴腾径直找向了夏无且。

不多时。

一个矍铄健旺又沉静安详的老人,杵着一根木棍,宽袍大袖,散发竹冠,从殿内后方走出,见到嬴腾,也是连忙躬身行礼道:“太医夏无且见过宗正。”

嬴腾扶起夏无且,道:“夏太医无须这般多礼。”

“夏太医入宫已近四十年,我其实本不该来叨扰,只是这次事关重大,这才不得不请老太医出手。”

夏无且眉头一皱,并不敢真问出口。

嬴腾似猜到了夏无且的想法,面不红心不跳道:“陛下无事,只是近日御史府的官吏,在清理诏狱时,偶然发现一面墙壁上刻有几副药方,因而想请夏太医去鉴别一二。”

“若是药方有效,也是造福天下。”

“诏狱?药方?”夏无且浑浊的双眼转了转,眼中充满狐疑之色。

他自是不信嬴腾这番话。

不过宫中这么多年,他深谙处事之道。

嬴腾既不愿说实话,那便只能说明,他还没资格知晓。

夏无且点头道:“也好,若真有治病的新药方问世,也是天下的一件幸事。”

“我夏无且自当从之。”

嬴腾微微额首,主动在前领路。

路上。

嬴腾主动道:“夏太医,这几副药方,非是用的秦篆,而是用的隶书,甚至跟勘字署过去归纳整理的隶书不同,所以等会恐还要等勘字署的官吏将这些隶书整理出来,才能拿到完整药方。”

夏无且点点头,道:“药方关系着性命,自不能有丝毫马虎。”

“夏太医果真明事理。”嬴腾道。

一刻钟的脚程后,两人到了御史府。

偏殿内,御史戚鳃早已等候多时,殿内更站有数名太医。

见到嬴腾,殿内众人也连忙行礼。

嬴腾微微额首,问起了戚鳃,“程邈跟王次仲还有多久?”

“已在赶来的路上,想来用不了多久。”戚鳃说着,也笑道:“这两人对文字改制十分热衷,听闻有更新奇的隶书问世,定是十分激动,恐会比预想来的更快。”

嬴腾面不改色,继续问道:“诏狱的石壁可有取下,也可曾发生损坏?”

戚鳃正色道:“昨夜,御史府连夜召集数十名墨家子弟,将那块刻字石壁拆卸了下来,也提前找人临摹了,方才勘字署官吏已进行过对照,石壁并无遭受任何损害,上面字迹也无任何缺遗。”

“宗正大可安心。”

闻言。

嬴腾面色稍缓。

听到两人的对话,夏无且面色微异。

他本以为嬴腾前面所说,只是假以说辞,没曾想,竟真出自狱中。

一时间。

对石壁上的药方更出几分好奇。

他看了看四周,去到几名太医身边,问道:“石壁上的药方,你们可曾看过?”

“夏老,我们都看过了。”一戴竹冠的中年太医沉声说,说着从一旁案上取出一份竹简,道:“这上面记着那几副药方,不过……我等过去书写多为秦篆,而这上面却是记的隶书,我等虽识得一些,但并不多。”

“而药方关系着后续抓药煎药,务必要求精准,容不得半点出错,哪怕一字之差,就可能谬之千里。”

“这是夏老你告诫我等的。”

“我等面对这不熟的药方,也不敢有丝毫含糊,这才让宗正将你老请来。”

夏无且点点头。

他将案上竹简打开,看着上面内容,不禁眉头一皱。

他竟大多都识不得。

这时。

他露出一抹了然之色,知晓为何嬴腾会说,这些字跟过去不同。

隶书在大秦只是辅助文字,并不规范,相对粗野无文,虽广为民间使用,但各地文字其实大不相同,即便是同一个字,仅在楚地一地就恐有十几种写法,更不谈整个大秦了,这些年勘字署虽一直忙于文字改制,但进展并没有预想的顺利。

天下文字繁杂紊乱。

文字改制又牵涉众多,不仅涉及宗旨、方略、文字勘定、书写范式,更要为天下接受,难度可想而知。

但正因为此,更容不得马虎。

何况还涉及到药方。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可是没少听说,官吏因错字被降罪的。

现任勘字署的司长程邈,当年就因一时大意,将秦篆写成了隶书,而押解士卒只认得秦篆,以至于错认了字,将粮草押送错了地方,致使几名士卒饿死,程邈最终也因此被入狱。

这时。

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夏无且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两名须发雪白的老人,布衣竹杖,步履轻健的进到了殿内,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也紧跟着传出,“程邈来了,那陌生隶书现在何处?”

嬴腾眉头一皱,但还是压下不满,道:“程邈,你为勘字署官吏,这份隶书事关几副药方,你可要仔细甄别。”

“若是错上一字,恐会危害众多。”

闻言。

程邈脸色倏地一变,当即深深一躬道:“下官见过宗正,我程邈视字如痴,这些年识字上百万,天下无一人能比我对隶书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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