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107)

作者:尼莫点1 阅读记录

翁韫身段丰腴了不少,孕相明显,走路时由下人搀着,图个稳当。面如银盘,同样圆润了许多。

“这一路可辛苦?有了身孕还要长途跋涉,真真是叫人心疼。”我在漪澜殿门口迎她入殿。

“我不辛苦,走的大多数是水路。之涣为了照顾我迁就我,路程硬是多花费了十来天。”一年多不见,人非物是。纵使早听说我入宫为妃的事情,如今见了面,看我身着宫妃服制,翁韫还是不由震撼,“逢春姐姐,快与我说说,你是如何与皇兄结缘的?我在江浙听到你封妃的消息时震惊得不得了,早就好奇死了。”

我携她进殿,命下人奉茶。或许是有倾诉欲,又或许是觉得翁韫是个可信可靠且投缘的女子,然后我便将翁斐与我之间的始末长话简说了。翁韫听后,喜笑称奇,“原来皇兄与你的缘分竟始于江南!江南真是个毓秀之地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忽而对江南的朦胧远山与脉脉烟雨感到怀念了。分明才离开一个月!”

“公主,你是第一个知道我与皇上这段故事的人。旁人只以为皇上是出关迎接襄阳王归京时偶然将我搭救,说我借此机会近水楼台,附凤攀龙。他们误会便误会吧,我也不屑辩解。这尘世间最大的恶,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把人往坏了想。若我非要解释我与皇上远在江南就相遇相识,恐怕他们又要说我不安其室,早就暗度陈仓了。这样一来,反而容易牵累皇上的声誉。”

翁韫郑重地点了点头,“逢春姐姐,你大可放心。我明白你的顾虑,会守口如瓶的。所幸啊,这些个如蚁慕膻的骂名只是暂时的,都逐渐过去了。现在民间百姓都在夸你仁慈淑德呢。”

“是吗?”我稍显心虚,捧茶掩饰。只怕盛名之下,难副其实。毕竟,那些个为百姓和家国积德累仁之事大多都是翁斐替我做的。得此宠爱,夫复何求啊!

翁韫点了点头,不禁叹道,“我这次回京,感慨最大就是人事的变迁。尤其是听说晋皇叔跟晟六哥因为一个妓子而惹非议,简直要我桥舌不下!”

“你才歇下脚,那么快就听说了?”

“昨日那群闺中旧友来状元府探望我,在我耳边絮聒了好久。所以我啊何止知道这个,我还听说叶知秋已有了身孕。她前些日子嚷着要跟六哥合离,但这几日好似又恢复了昔日的恩爱。谁知道这是不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呢?”

“怀...怀孕了?”算起来晟王回来是超过两个月了。如果有了孩子的牵绊,往后她与皇室的关系可就更难分割了。

“是啊。六哥还没有子嗣,叶知秋这一胎来得太是时候了。那个妓子至今都无名无分,以后就更别想了。据说六哥回京之后早就将那柳婉婉的赎金还给了晋皇叔,归还她自由之身。但那柳婉婉仗着自己是六哥的救命恩人,一直赖在晟王府不肯走,并且将六哥当成了她择人而事、侍奉终身的对象。”

第120章

“听说晟王那正妻尹氏不是个好相与的。这种事情, 她能忍受?”

翁韫长吁了会儿,方回话说,“她对叶知秋早就恨入骨髓了, 能让叶知秋体会体会她昔日的紧迫危机, 何乐而不为呢?她尹家的权位固若金汤,只若她不再做失格之事, 晟王府正妃之位大约是不会易主的。”

与翁韫絮叨了许久,到中午饭点时她才惊觉时间匆匆,起身要走。我本欲留她用膳, 可她与皇太妃早就约好, 便只得婉拒。于是我也不多留, 只亲自送她到漪澜殿外。

殿外还侍立着三四个恭候她的随从。各个颔首低眉,纵使好奇皇宫是如何的富丽堂皇, 鸿图华构,也不敢打量张望。其中一个,我觉得甚是眼熟, 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翁韫以为我觉得她们作为侍女太过怯懦, 便解释道, “她们都是我在江浙买的家仆, 能留下来的,大多老实本分。但从没来过京城, 更别说皇宫了。所以恪守规矩, 不敢东张西望。”

送走翁韫,回了殿内, 玉棠领着宫人布置午膳, 然后为我斟了一杯小酒。她温声细语说, “娘娘, 这是密云桂花酒,皇上方才遣小康子送来的。可小酌一杯,用以怡情。”

桂花?桂花酒?脑海记忆闪现,模糊的音容遽然清晰!方才觉得眼熟的那个丫鬟,不正在江南驿馆里对谁都卖弄俊俏,四送秋波的碧秀吗?还真是天涯路窄啊。大翁朝二三十个府,三百多个州,偏偏这能碰见。

*

再去留藕园时,架子上的紫藤早就开花了。翁斐才与我坐下,抬头赏藤萝,小康子便端来了一打糕点。解释道,“皇上,娘娘。隔壁的教书夫子见咱们门口有马车的动静,便知是主人家回来了。遂送来糕点,以示睦邻友好之意。”

我笑了笑,夹起一块糕点,“暮春已去许久,杏花早该过了花期,竟还有杏花糕?”说罢,我便轻咬了一口,觉得口感绵密香软,然后夹起第二块,送到翁斐嘴边。他甚少吃甜食,但见我笑意绵绵,不忍拒绝,便张嘴应下了。

我借机道,“前阵子,花朝节过后的两天,臣妾忽然嘴馋想吃牡丹饼,便命人去御膳房取。可惜奴才却空手而归,说牡丹饼恰好都被宸妃宫里端走了。本来觉得遗憾,没想到今日杏花糕的香甜可口,滋润绵软,更合乎我胃口。”

“下次若再想吃什么,让御膳房重新现做便是。不必替奴才觉得麻烦。你是朕的良妃,后宫中地位仅次于太后。他们不敢怠慢你。”

我乖巧点头,又接着说,“宸妃似乎很爱吃洛阳牡丹饼。”

“她本就是洛阳人。年少入了宫,离乡多年。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缘故吧,多吃些牡丹饼也不奇怪。”

“是啊,人人都说秋风先瘦异乡人。但好歹,宫中来自洛阳的宫人也不少,同乡之间总能更好地扶持依偎。听杜欢姑姑说,早年间洛阳闹蝗灾,农民颗粒无收。当时还是御前宫女的宸妃将自己攒下的月例都借给了宫中同乡,让他们寄回家乡接济家人……”

翁斐闻言,第一反应竟是冷嗤。这事儿他当然知道。当年他还是太子,当地官员升迁在即,为了政绩好看,将洛阳蝗灾的消息被打压瞒报,隔了许久告御状的折子才被艰难呈上。

翁斐接着道,“蝗灾意味着没有收成,若朝廷和官员不施行帮扶政策,极易造成饥荒,出现民不聊生,千里饿殍的局面。朕记得,时任豫地的州官叫吴越蔷,为了一己私利,欺下瞒上不作为。而且此人贪赃成性,早已使洛阳粮仓虚空,蝗虫过境后只能勉强以麸糠应付灾情。他手下有个叫王三磊的小乡官儿,不愿与其同流合污。遂历尽千辛从洛阳到京城投递御状。吴越蔷害怕自己行径暴露,便命手下快马加鞭,赶先一步托了京中靠山想要将御状拦截.......”

我不禁感慨,“难怪有句俗语叫朝中有人好做官。那么,吴越蔷的京中靠山又是谁呢?”

“现在的户部左侍郎陆河。”

对我来说,陆河是个稍显陌生的名字,只隐约晓得他与卫国公府沾亲带故,是卫国公的小舅子。但户部侍郎的官阶品级,职司责任我却熟悉。绿蔓秾阴下,紫藤的颜色渐渐染上了翁斐的眸,他望着垂悬的藤萝,向我忆起了从前事端……

正所谓,官官相护,非钱不行。陆河收到吴越蔷的“孝敬”时,披露洛阳蝗灾、揭发检举的御状也已经送到了先帝案前,混在了堆积如山的奏章中,只待先帝将折子依序批阅后将它打开。宸妃本就是因吴越蔷的关系才能选送入宫,自然同恶相济,为他所用。于是与陆河内外呼应,趁着给先帝奉茶的机会,悄然将御状偷藏。然而,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宸妃的截胡动作,全然落在了御前总管张迎春张公公的眼里。

可惜张公公人老了反而手软心软,起了妇人之仁。竟试图给宸妃改过自新的机会,遂在皇上面前替她隐瞒,只私下小施惩戒便了事。先是让她将御状放回了御案上,又罚她将月例悉数捐出,拿去接济宫中同乡的亲眷,作为对灾民的弥补。收到捐款的洛阳籍宫人不知内幕,全都以为宸妃是心慈才会有善举。也正因此举,让先帝听说后,对宸妃另眼相看,以为她贤良高尚,而自己的儿子需要这样的女子在内辅佐,便将她赐给了翁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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