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33)

作者:尼莫点1 阅读记录

他是君,站在九州殿堂之上的君,而木逢春, 只是一个臣子的妻子罢了。我们隔得那么近, 可是距离却犹如天涯南北的两端。

我垂首低头,翁斐亦不再看我, 他在淑贵妃的温柔呼唤中收回了眸光。只说雪越落越大,今日到此结束,让各位尽快离宫吧。

*

才回府, 第二日不到, 深夜间我就病倒了。病因无他, 自是因为往返御苑和太后宫中时淋了雨雪,受到寒潮入侵。

许嬷嬷先是端来热腾辛辣的姜汤, 可不管用,花囍又忙跟阿阆去请了大夫。刘清慰守在床头,寸步不离, 时不时摸摸我发烫的额头, 与他的作比对, 以此粗略判断我情况如何。好歹大夫背着药箱很快从雪夜赶来, 开了中药方子,赶忙喂我喝下, 我才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连着几日高烧不退, 人也无力暇顾他事。直到三五日后身子好转了,花囍才说前两天卫国公家的世子妃霍宝卿送来了请帖, 邀我去参加她们京中贵女圈的诗茶会。

我有气无力地倚在床头, “怎么前两日不告诉我?”

“少爷说您在病中养着呢, 等您好些了再说, 不想外面扰您休息。”

“可知大概有哪些人赴宴?”

花囍仔细想了想,“请柬上说有霍家小姐、杜家小姐,还有尹家、王家,罗家、谢家等等。”

果然不出所料。她们那贵女圈,我早有耳闻。在京中是出了名的自视甚高,只允许拥有极其显赫家境地位的女子加入,最看重出身了。木家木良官居七品,在她们眼里只能算是寒酸的小门小户,刘家固然好些,是簪缨世家、书香门户,可在汇聚权豪氏族的京城顶多也只算个中流。

想来想去,她们之所以邀我赴宴,无非是因为叶知秋罢了。我很敏锐地记得,在瑞和殿时,本对我不甚在意的霍宝卿因为听说叶知秋要召见我才开始频频注目我。

虽然我也很向往像个上流社会的小姐们一样在古雅奢艳的豪宅庭院中拈花、扑蝶、赏鹤、饮宴,体验体验用琉璃碗吃饭喝酒的虚荣感,可是猜透霍宝卿心思的我,是不会愿意去的。

霍宝卿要么是羞辱不了叶知秋来羞辱她的朋友,要么就是利用我挖些叶知秋的陈年往事,让我从叶知秋的阵营里叛变倒戈。只可惜,我跟叶知秋从来就不是一个阵营的。更不屑加入她们所谓的京中第一贵女圈去巴结献媚。

我接过许嬷嬷递来的苦药,憋着气一饮而尽。木槿又为我端来清水漱口。漱完嘴,仍觉得口中留有清苦之感,但也还能接受。“花囍,替我去拒了吧。”

木槿不解:“小姐,为何拒了呢?这可是结识京中贵女们的好机会呢,也许还可以让你多个朋友,陪你解解闷。您不是常说与人交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别人若是真心,我当然乐意。只是这其中未必如此。”

说不去就不去,心意已定我便不再多想。只看着这几日才回府的许嬷嬷,笑问道,“还没有来得及问你,家人在京中可安好?”

许嬷嬷跟我入了京没两日,我就差遣了刘府的姜嬷嬷先带她去京城探亲,与女儿团聚了再说。毕竟我们奴仆间只是雇佣关系,她去留自由。好在她省亲之后愿意回来继续伺候,说在女儿家多一张嘴多一口饭,不如趁着身子骨还能动弹的时候,多积攒点养老钱,不给女儿添负担。

“女儿在婆家小日子过得风风火火,倒也美满。我啊,只缝月假回去她那儿看看外孙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听说是在西市那边开了间药铺营生,是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掀起被褥,准备起身舒络舒络经骨,走两圈儿。

木槿见状忙替我披上冬袄外衣,一旁的许嬷嬷也悉心上前挽起我的青丝,满面慈颜地回话,“他们啊原先在西市只盘了一家店做医馆儿,由亲家公坐镇看诊。今年才在隔壁另一条街租了个小铺子,多开了间药房,交给小两口打理。这一家子啊也不求大富大贵的命,能有个养活一家老下的营生,闲暇之余再去听听曲儿、看看戏、爬爬山、拜拜佛就够心满意足了。”

发自肺腑的幸福感是会感染人的。见她洋溢着慈和的笑意,我也忍不住替她高兴,“外孙女儿今年多大?”

“四岁半了已经。可聪明了,满周岁时抓周,不选绣线、剪刀、花样子,偏偏选了笔跟墨。现在已经会背百家姓和三字经了,家人正在教她识字。”

一旁给花樽换水的花囍也没忍住打趣儿道,“那以后指不定是个三元及第的女状元呢。”

想起自己腹中至今没有动静,我也有些纳闷。虽然我并不着急求个一儿半女,但老一辈却相当上心。见我嫁给刘清慰都大半年了也没个好消息,朱氏、顾氏已经没忍住送补品来琼枝苑儿了。

我用膳时,耕云、弄月二位小姑笑盈盈地牵手走了进来,由侍女为她们掀起珠帘,接过脱下的暖裘,煎热茶喝。

耕云端起热茶暖手,“听说嫂嫂身体好些了,我们特来看看。您这几日病了,窗户紧闭不让风漏进来,想来也错过洋洋洒洒的瑞雪盛景。等嫂嫂你痊愈了,带我跟弄月一起去京郊的踏雪湾赏梅吧。”

踏雪湾,踏雪寻梅的好去处。背靠释迦青山,面向长河湾。本是块荒地,两百年前建朝时由开国君王翁祖大帝率领将士们倚山植梅,以释思乡之苦。如今梅树已有五千多株,占地六十二亩。是中原大地享有盛誉的赏梅胜地。因梅而带动了人气儿,释迦山上的庙宇在冬天时也与别处不一样,香火不减反盛。

我身子有些虚弱,面色也苍白如雪,识破耕云的小心思后,脸上添了笑意,如清菊待放。“你们啊,就是长辈不容许出门,才托我罢了。”

“好嫂嫂,你难道不想出去走走吗?听说那踏雪湾的梅园品种繁多,朱砂梅、宫粉梅、绿萼梅、黄蕊素心梅应有尽有。据说前几日还从远瀛引进了一棵玉黛梅,花苞巨大,重瓣多多,很是别致新颖。”

“是吗?”我好奇地望了眼弄月,以探寻的目光求证,“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什么玉黛梅,真的有吗?”

耕月恳切地点了点头,也喜滋滋的,“前两日随姨娘去华家吃席面,在席间听说的。踏雪湾冬天的时候游人本就多,如今因这新栽的梅树更是熙来攘往了。”

“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去郊外呼吸新鲜空气,嗅一嗅旷远清幽也是好的。”

见我答允了她们的请求,两丫头喜笑颜开。连着屋内的婆子丫鬟也跟着盈满了笑脸。耕云夹着一块杏仁酥,蹦蹦跳跳,忽然踱步到那几盘御赐的蘭花前,停了下来,细细端赏,“这蘭花竟还开得这般好。嫂嫂,它何时才会凋残啊?”

我心一沉,笑意减半,“听说蘭花花期只有一两个月那么长。如今...正是最美最浓的时刻吧。”

凡是花开,就总有荼蘼的一日。翁斐对我的好感,是否也会如这花期一般,有绽放,就有凋枯、消失的时候。我起身,也移步到花前,凝着那行写着“城南小陌小陌又逢春,唯见蘭花不见人”的诗。

原以为只是巧合,现在想来,或许是刻意而为之。

第39章

他应该早就知道查清了我的身份, 所以才会送花来,所以才出现这别有深意的两行诗。我心绵绵,不禁有些动容, 某些情愫仿佛被按进字里行间, 才得以看到一颗隐晦的真心。

*

听说我要带耕云、弄月去京郊的踏雪湾赏梅,刘清慰不放心, 便做主等他休沐日一同前去。还好休沐那天雪霁风温,霜消日暖,耕云、弄月就算等了他好几天, 也不至于太抱怨。

踏雪湾的梅姿态万千, 各式各样。玉蝶龙游梅素白胜雪;绿萼梅苔枝缀绿, 清新秀气;垂枝梅又临水而栽,顾影自怜, 比水娇柔;尤其是那花瓣疏叠的樱李梅,于晓风中浮动,更显悠然清姿。至于这如芍药蔷薇般大小的玉黛梅, 成色极美, 如浅碧又如白玉, 花心黄蕊, 香味四溢。可惜,仅此一株, 早已被游人围堵得水泄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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