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鞭(51)

作者:红酒杯里装狗血 阅读记录

“你到底是谁?”她说完这句话后嘴里干得像着了火。

烛光忽地一摇,她走近一步又停下,眼神在他身上乱转,渐渐慌张起来。

柳春亭有些后悔,她不该问。

鬼面人反问她道:“你希望我是谁?”

“我···”柳春亭急急吐出一个字又噤声,她呆呆看着鬼面人,那张被她死死压在乱石下的脸终于挣脱了出来,一下跃到她眼前,与她对视,把她吓得不轻。

鬼面人欣赏着她的惊慌失措。

柳春亭犹豫道:“我认识一个人,但他很久以前就死了。”

“你意思是死人可能复生?”鬼面人恶意地逗弄着她。

这语气令柳春亭猛然惊醒过来,她盯着鬼面人,他拄着拐杖,戴着面具,喉咙里像含着炭火。

柳春亭神态变得冰冷,她凝声道:“死人会不会复不复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你必须把这个鬼面具给我脱下来!”

话音刚落,她就向鬼面人逼近,伸出手去抓他的面具。

鬼面人却没有躲,他道:“殷无灾的命你不想救了吗。”

柳春亭的手已经摸到了面具,凉意由指尖传遍她全身,她差点没有听清鬼面人的话。

“殷无灾?”她嘴里说着话,两眼却紧紧盯着面具上的两个黑窟窿,底下千真万确是有一双眼睛。

“你若再动,殷无灾必死无疑。”鬼面人道。

柳春亭没有反应,她的手还没有从面具上放开,她的眼里清楚地倒映出那张面具,她的脑子里却没法想象出面具底下的脸。

鬼面人镇定自若,似是料定了她不会掀开面具,他在面具底下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抬脚往后退去,面具即将从她手里脱离。

柳春亭的手指动了动,她咬紧牙,忽然朝前追了一步,她来不及多想,抓住面具,用力往外一扯。

啪嗒。

面具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没人低头去看。

柳春亭死死看着面前出现的那张脸。

这张脸···这张脸···

“我还以为你真变了。”鬼面人叹道,他扬扬得意,没有了面具的遮挡,柳春亭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完好的左脸上流露出的嘲讽清清楚楚,上头还有依稀还有过去的影子。

而他的右脸却是面目全非,先是右眼上的一道长疤从他的眉毛上一直拉到眼下,他的上下眼皮长到了一起,眼窝中间凹了进去,显然眼珠子已经不在了,脸上其余地方就像是一块被鞭子抽过的树皮,疤痕交纵,皮肉粘连在一起,除了狰狞再也看不出别的意味。

柳春亭怔怔看着这张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还从没有发过这样的噩梦呢。

“李重山···是你吗?”她像怕惊动什么一般,声音异常的轻。

“怎么?认不出来了。”鬼面人却毫不顾忌,他的笑声在屋子里炸开,他竭力扯起左边嘴角,早已麻木的脸上惊起一阵撕裂般的痛,但这痛对他而言微不足道,

柳春亭突然想起当年她被绑到柳家后山,昏沉了一夜,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一睁开眼却看见李重山出现在眼前,手里紧握着剑,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犹疑和坚决都叫她无所适从。

现在这张脸却是叫她不敢看,又不能不看。

“当年我回家后听说李家起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说你被烧死了···”

李重山道:“是起了一场大火,你看我这脸,就是拜那场火所赐。”

他望着她,比戴着面具时更自在。

柳春亭却是神魂不守,她眼神闪躲道:“怎么会起火···”她想到了自己刺他的那一刀。

李重山道:“是报应。”

“什么?”柳春亭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道:“我知错犯错,心存侥幸,老天爷为了让我清醒。”

“呵···报应···”柳春亭隐隐猜到了他要说的话,她面上冷笑,眼中却发苦,忙低下头,

“我现在只后悔一件事。”李重山道,“就是当年救了你,若是再来一次,我会亲手杀了你。”

柳春亭抬起头看着他,眼底一片悲凉,当年得知李重山“死讯”时,她连哭都没哭,那时她心里还因为他的欺骗而怀有怨恨,那时她想,这样也好,他死了也好,她反正是要杀了他的,他死了,她该快活,该解气,她不会难受的。而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总是时不时想起他来,每当她以为自己把他抛之脑后时,他又突然出现,她一会儿想起他们刀剑相向的那一晚,一会儿又想到他们相处时的亲密无间,她反复无常,恨占上风时就觉得他死不足惜,爱占上风时,又觉得自己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现在听他亲口说后悔,她才明白自己是个傻子,人家早就想明白了。

李重山恨她,恨得想杀了她。

“原来如此···”柳春亭低喃,她松了口气,心里却像又被挖去一角。

李重山道:“我说过,李重山早就死了,在遇见你时,他就走上了一条死路。”

他们看着对方,眼中杀意蓬勃,他们想得都是一样,要是没有遇上这个人该有多好,要是当时早点杀了这个人多好。

柳春亭微微一笑:“那好,我就如你所愿,再送你一程。”

话音刚落,她就抽出腰上缠着的鞭子朝他一挥。

李重山笑道:“当初你说你爱剑,现在却又用回了鞭子,真是白费功夫。”

他向边上一闪,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柳春亭瞟了一眼,心中一阵快意。

活该!

她毫不留情,接连对他挥鞭。

李重山道:“你每次对我动手时都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从不心软。”

“难道你又对我心软过!”柳春亭怒喝。

“就是因为对你心软我才落得今天。”李重山道,他不比当年,面对面打起来已经不是柳春亭的对手。

柳春亭这些年来武功比过去更精进了,想来也是日日勤练。

毕竟她还要教徒弟,李重山想,他握住拐杖的顶端轻轻一扭,将上方嵌着的木筒握在手中。

柳春亭鞭子逼到他面前时,他再也无处可躲,鞭子打在他胸口,像一块烙铁印上来。

他吐出口血,丢开拐杖,靠着壁倒了下去。

鞭子如蛇般缠在他脖子上缓缓发力。

李重山的脚在地上胡乱蹬着,张着嘴,胸口却像压了块大石头,脖子像马上要断开似的,眼前渐渐模糊。

柳春亭眼里闪着烈火,她看着李重山因窒息而发红的双眼,他双手死死扯着鞭子想挣脱开,却没有办法。

只差最后一点,鞭子再收一寸,他就必死无疑。

柳春亭咬紧牙,手突然卸了力,李重山往前一扑,急促地喘着气,咳嗽起来。

柳春亭冷冷看着他的狼狈模样,问道:“你的武功呢?”

李重山道:“没了,太微剑都被我丢进了河里。”

连太微都不要了吗?柳春亭想到了当时为了太微剑他们曾有过的几次争执,还有当年她信口胡诌得那一番话,早知如此,当时不如就把那剑折了。

李重山道:“早知道当年不如被你抢去算了。”

柳春亭立刻冷哼道:“一把破剑我不稀罕!”

李重山看她一眼,垂下了头,眼睛看着地面,似是已经放弃了。

“当年你说,总有一日我会死在你手里,看来你没有说错。”他道。

柳柳春亭却茫然起来,她动了动手腕,鞭子在她身侧轻晃,像蛇尾巴在卷动。

“还不动手吗?”李重山抬头问道。

柳春亭收起鞭子对他道:“把无灾治好,放我们走。”

李重山嘶声笑起来,本已扭曲的面部更显可怖。

“你现在会可怜我了。”他道,“十年未见,你心软了许多,却比过去更可恨。”

柳春亭没有说话,若是十年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李重山,现在她却下不了手,但不是因为她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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