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间吐出温热的气息，温袆另一手摸着纱漠然的头，“睡一觉，就都好了。”

“你看到了什么？”夜逢雨来时无声无息，他站在纱漠然和温袆身后的房瓦上，风带起他额前干净利落的短发，吹得人心里也痒痒。

若他现在是以原身出现，温袆能想到自己也许会落荒而逃，倒也不是夜逢雨原身面目狰狞吓人，只是比起现在这充满少年郎气息的身体，那个就显得太严肃了。

夜逢雨过去将纱漠然揽到自己怀里，他眼眶逐渐洇湿，即便努力调整着呼吸，语调里沾上的潮温泪意也压不下去。

温袆喉间哽咽，想起了些伤心往事。

“曾经的人们有多少人厌她，现在就有多少人盼她。”

“你看到了吗？她的记忆。”

“唤忆酒唤起的记忆只有被认为抹去的那一部分，她没有关于溟澜帝女的记忆。”

夜逢雨咬嘴唇，反驳她，“不可能，循霄说她没有转世，记忆怎么可能没有？”

“……也许，这并不是正常的转世呢？开溟澜的条件我略有耳闻，她未接受传承不会有轮回转世，联系起循霄当今的实力，对帝女的转世，他做了不少干涉。”

是了，循霄好歹也是阵仙，修习无数禁咒秘术，凭他当年的实力，要将一个人从鬼门关夺回来，不会太难。

三千年后再见到循霄，他成了一个瞎子，若真是他动了禁咒复活纱漠然，他实力骤降和眼盲就都有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温袆犹豫片刻才道：“她醒来之后……应该就会与循霄划清界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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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夜逢雨端了碗甜粥上来，叮嘱她要好好吃完。

夜逢雨知道她难过，就一直在门外等着，直到听着汤匙打到瓷碗声音响起，他才又敲门进去。

纱漠然吹冷手里的粥，双目失神，“昨夜送我回来的，是你吗？”

夜逢雨半天没敢应答，不知道是不是纱漠然刚醒会有些脾气，他看她的表情一句话也不敢说。

“……”沉默半晌，纱漠然吞完了一口粥，看着夜逢雨在一边抽了凳子坐下，“姐姐，我其实……”

纱漠然抬眼看他，眼神有些不确定，但还是低沉着嗓音问：“魔尊，夜逢雨？”

听到她认出自己，夜逢雨心里的激动与难过相持平，滋味难说。

“漠然，你还记得吗？在溟澜族领地的时候……”

“溟澜族领地？”纱漠然放下手里的粥碗，冷哼一声，“可我不是纱漠然。”

夜逢雨知道她对附加在身上的这个名字耿耿于怀，可是他能怎么解释呢？她就是纱漠然啊，这个名字本就是属于她的。

“漠然你先冷静，你听我说，你就是纱漠然，这个名字就是你的，不管变成什么样子……”

“够了！”纱漠然第一次拍着桌子站起来，她怒气上来，若是青剑在手，早就已经抽剑出来了。

她没压着怒意，咬牙切齿看着夜逢雨，“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不是纱漠然，我是苏洛洛，除此之外，我谁都不是！”

楼下的循霄等人听到动静立刻往上面奔来，扶苏看到纱漠然眼里含着的层层怒意，甚至在看到循霄之后，她更加生气了。

“……目前这个情况，我可以让松月打晕她消除掉她的一部分记忆。”

循霄面色平静，把声音放大了些，他淡淡对着所有人道：“都出去。”

温袆掐着扶苏的后腰，小声说：“我负责把循霄打晕？”

巫鸠看着这个状况，感觉一时半会儿几句话解决不了，这里的高手不少，包括他在内，人神魔妖都聚齐了，但也只有纱漠然被蒙在鼓里，知道的事情极少。

他往斜后方看了一眼，也问：“霄公子确定不需要我等帮忙？”

“吾自己挑起来的，吾自己来收场。”循霄语落，巫鸠就笑着连连点头，过去搭上夜逢雨的肩把他一齐带走。

温袆推着扶苏，不是很高兴对着循霄说道：“倒是希望你能安抚好她。”

待所有人出去，循霄牵引着红线慢慢上前。

纱漠然用灵力抽出床边的青剑，指在循霄的颈下，一分一毫也没超过。

循霄自己有感觉，他选择在现在的位置停下，仰着头，“漠然，吾知道你已经听不进解释了。”

“我一直很感激霄公子，你送我上断枉山，为我寻药，很多……”纱漠然说着便哽咽，她觉得嗓子难受，最后只憋来最后一句，“可我竟没想到，你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不过是为了将我当做另一人的替身。”

良久，循霄蓦地扯唇苦笑。

“何为溟澜？你知道吗？”

第60章 百鬼开道（一）

溟澜神族, 神秘古族，考据资料在典籍里少之又少。

但若要分辨溟澜神族的人，只需看他们的灵力是否为特殊的碧蓝色, 这是世间最美的灵力色彩。

溟澜神族主掌世间净化，但这也是最为凶残的事。

——对无法净化的，他们会选择毁灭掉。

他们外表光鲜亮丽, 被不少人奉为心中的至高神，也因此他们都自诩高人一等, 人命, 在他们眼里也都变得不值一提。

那时的溟澜帝女，作为溟澜神族高贵的帝女, 同时又为世间独一无二的净灵根, 这些给她带来的高傲的资本已经很厚了。

循霄知道纱漠然答不上来这些，也没有继续给她增加难题，“吾从未将你当成谁的替代品,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你能和沧澜共鸣，蓝色灵力，这些都证明了你溟澜神族后人的身份。”

纱漠然不愿意细想循霄说的, 即便她是溟澜神族后人又能证明什么？可她还是出生天阙, 她是天阙国的苏洛洛。

“水镜里的是我们曾同游留下的那段记忆，那是真实的, 里面的一切，包括吾对你的偏爱，这些都不是虚假的。”循霄说着便用手拨开青剑, 一步一步踏得轻又缓, “吾等了你三千年，自始至终, 吾心之所向，只有你。”

循霄说话一向都很温和，以至于纱漠然即便再生气，过些时间她都能早早忘掉，然后和他非常有默契装作无事发生。

纱漠然咬紧牙关，转着剑柄把剑收回，背手附于身后，“到此为止。”

此事之后，纱漠然与循霄真正的划清了界限，常日里若不是商量要事，他们不会坐在一桌。

距离疯魔路开启不到三日，扶苏替他们在地图上标出了去往中心城最近的一条路，连夜背好行李，他们四人就一同离开了茶馆。

温袆看着纱漠然和循霄中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的距离，担心至极，“为什么循霄不告诉她一切？溟澜神族覆灭，真的都是他故意的吗？”

“温袆，即便你不信循霄，溟澜的决定你总该要信的。”扶苏突然沉下脸，尽是严肃，“若循霄与奸人勾结反杀溟澜神族，纱漠然开溟澜之前，也会亲自手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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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春风拂柳不过一个时辰，周围潜伏的妖魔们闻着他们气息就都睁开眼，只在暗处贪婪舔着牙齿。

夜里正是芙蓉城最危险的时候，但夜里赶路隐藏行踪也最为方便，只是路上妖魔如果太集中了，就算隐藏了也没多大用处。

黑斗篷下，纱漠然握着青剑，等着周围妖魔们的主动进攻。

“数量还不确定，但百来只还是有的，都是低阶的地魔，倒还容易对付。”巫鸠转着手里的短刀，他来这里的次数不少，简单的路还是认得几条，“中心城我没去过，但那里的大妖不会少。”

夜逢雨穿着黑斗篷与夜色融合得很好，他手中魔剑红光一闪，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其他三人只听着剑割喉的声音，接着就是尸体倒在地上的闷响。

巫鸠后背被冷风吹了一下，他回头看着重新回来的夜逢雨，总感觉他一下子高了不少。

“都解决了，继续赶路。”夜逢雨的声音成熟了些，也没了那孩子气，巫鸠能清晰感觉到他实力大涨，几乎是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