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你别怕，我来了。”樟三帮她拨开额前的乱发，脱下自己的外衣紧紧罩在她身上，“我这就带你回家。”

樟三把她拦腰横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了茅草屋里。

“我给你烧热水，你洗个热水澡，今天早点睡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樟三一边生火烧水，一边说。

乐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樟三立即冲到她的身边。

“你别碰我！别碰我！”她退到门边，指着樟三的鼻子骂道，“都是因为你，我才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是想要当大侠的，我要斩妖除魔啊！可是我现在，我现在连强盗都打不过，我连剑都握不稳，我是个废人啊！”

“乐清，是我错了，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觉得痛快。”樟三朝她靠近，“你发泄出来吧，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承受！”

“你不要过来！”她吼道，“你滚！你滚！”

樟三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才会遇到你这个妖怪！”她疯狂地锤打他的后背。她崩溃了，就像是雨水挤压了太久，终于冲破了防线，变成汹涌的洪水冲了出来。

最终，乐清挣脱了她的怀抱，往门外跑了出去。樟三跟着一路追赶。

邱家村依山而建，在大山深处有一处悬崖叫凌风崖，崖下是万丈深渊。

乐清停下来的时候，半只脚已经悬在了崖边。

“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来，乐清，求求你快回来，不要做傻事！”

“我现在生不如死，我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你还有我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陪你，我们重新开始修炼，从明天开始，我陪你打坐，练剑，好不好？”

乐清像是被说动了，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下，她点点头，伸脚准备往回走。

然而，老天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她刚好一脚踩在了一块石头上，刚好扭到了脚打了个趔趄，刚好向后仰倒，刚好身后不是平地，而是深渊下缭绕的云雾。

樟三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眼见着她跌落悬崖。

第20章 崖底

“崖底离这里很远的，我们也没去过。”

“说是有毒蛇，野狗，还有冤死的鬼魂呐！”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是没命了……”

樟三叹了口气，举起火把往村子外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绝不允许野狗碰她。”

樟三走了一晚上，走了很远的山路，脚磨出了血泡，荆棘在他的脸上留下细小的血痕，他终于摸索到了崖底。崖底有一条清澈的溪流，四处郁郁葱葱，百灵鸟在枝头唱歌。

樟三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趴在溪水旁，周身被莹莹的金光所覆盖，走兽不敢靠近，竟是毫发无伤。

乐清醒了，樟三用芭蕉叶盛溪水给她解渴。

“是师父。”她说，“当初师父让我服下的丹药，原来是她的护体金丹，可以在关键时刻保人一命。”

“师父又救了我一命，怪我，怪我不争气，惹她生气，辜负了她……”

“你看，这世上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所以你更不能放弃了。”樟三笑着，帮她梳理凌乱的头发。

乐清用力地点头。

山雨说来就来，两人赶紧找地方避雨，竟在崖底发现了一间泥瓦房。房内空无一人，桌椅床榻大多用竹子制成，陈设简洁素雅，桌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

乐清在地上捡到了一本书和一本手札。书的封面写了《净念心经》，她先读起了手札。

乐清越是读下去，脸上的神色就越是惊喜。

“怎么啦？”

“是渺云宗的前辈净念师太！”乐清示意樟三也来看手札，“这里写到，师太当年和她的师兄暮清远道长、狼族妖女银焕陷入情感纠葛，结果引发渺云宗与狼族大战。师太自省耽于感情纠葛，大彻大悟，一夜白头。她自创了这本《净念心经》，修炼到了第八重‘太上忘情’的境界，一举击退了妖魔进攻。祸事平息以后，师太云游四海，来到凌风崖下隐居……”

“那师太呢？”乐清环顾四周，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也许又去云游，也许已经修炼成仙了。”樟三推测。

“有这个可能！”乐清兴奋地说，“手札上记载，突破‘太上忘情’之后就可以修成仙身，飞升成仙。而且，要修炼《净念心经》，就必须先散去过往的所有修为……”

“天呐！这不就正符合我现在的情况吗！”乐清把心经捧在怀中，激动地跳来跳去。

她来到窗边，对着窗外的天空喊道：“天老爷，你是不是觉得以前都太偏心了？现在补偿我，终于也肯给我好运啦！”

樟三看她又恢复了以前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两本破书，还不知道能不能练成，看把你乐得……”

他也来到窗边，对着天空呐喊：“喂，老天爷！你要是真的想补偿她，为什么不让她直接成仙？”

乐清的一双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有了这本秘籍，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你！”樟三说。

“这里风景很好，很安静，很适合修炼。我们拾掇拾掇，就住这里吧！”

“好，都好。”

“樟三，昨天……我说的都是气话，是无心的，我向你赔不是，你别生气呀……”

“昨天你说什么啦？我不记得了……”

第21章 蓬莱

清晨的第一声黄莺的鸣唱将两人唤醒。

乐清到屋外练剑，樟三去溪水里叉鱼。中午日头高照的时候，樟三提回来一串鱼和一只野兔，还有一篮子野菜。乐清正在在屋檐下打坐念经。

乐清在厨房里熬鱼汤，野菜下锅和猪油一起翻炒。樟三则在树下生火烤兔子，撒上盐巴和茴香。米饭蒸熟以后，肉菜上桌，两人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

“馋猫，那条兔腿是我先看中的！”

“你比我多吃了一条鱼！”

“怎么？你还数了？！”

吃过午饭，两人回到各自的小房间小憩。约莫半个时辰后，乐清起来继续练剑、运功、打坐。樟三则去山上摘野果子。有时运气好摘到了灵芝松茸，他便拿到集市去换了钱。买点日用品，或者买上一壶好酒回来，两个人坐在屋檐下，一边看星星和月亮，一边温酒聊天。

多么希望，这就是永远。

一次樟三正打算出去叉鱼，乐清告诉他从今天开始她要辟谷了，不再碰荤腥。樟三只能一个人吃鱼吃兔子，后来，他索性陪着乐清，也只吃些野菜野果子。

狐狸吃素，这样的做法很快就让樟三感到不适。他摘果子的时候，遇到了一只饿极的老虎，龇牙咧嘴的想要吃他。樟三自然是把老虎狠狠揍了一顿。但是等老虎跑掉之后，他也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他已经一年没有吸食人类的阳气了，也没有吸取小妖怪的精元。除了上次在邱家村杀人，他也只是杀了那些强盗，没有进食过任何人类血肉。这对于修炼魔道的妖怪的身体，是极大的损伤。

一次，樟三捏住了一只黄鼠狼精的脖子，就在要吸食他的精元的时候，樟三犹豫了。最终，他放走了那只黄鼠狼精。

如果他继续修炼魔道，而乐清修炼仙道，那么他们注定会站到不同的立场。他还能再和她一起无忧无虑地坐在屋檐下，一起看月亮，一起谈天说地吗？

往后樟三独处的时光，总会在这种心烦的思绪中度过。

这一天，是乐清二十二岁的生辰。樟三从城里的糕点铺买回她最爱吃的蜜芙雪酥，打回来一坛醇香的桂花酿。吃饱喝足以后，两人沐浴在月光下，并肩在溪水边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