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207)

作者:庄小九 阅读记录

阿成道:“内院的事,侯爷没说为什么。”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锦鱼松了一口气。

阿成既然不知道,想来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江凌想了想,转头对锦鱼道:“咱们先回怡园,收拾些衣物。多收拾几日的。”

锦鱼不由满心疑惑,却也没问。

反正多准备些,到时候再带回去就是。

*

好在有豆绿这个帮手。

锦鱼自己有些心神不宁,豆绿倒是没心没肺的,收拾了两大箱子的衣物。一箱子是她的,一箱子是江凌的。

锦鱼见她连纸笔都收拾了,不由道:“这些个琐碎的东西,侯府还怕没有么?”

豆绿道:“姑娘,侯府什么情况咱们也不清楚。咱们自己的东西用着也放心些。”

江凌在旁边闲坐,听了这对话,笑道:“你挑丫头的本事,倒是一流的。日后她若嫁了人,你可怎么办?”

锦鱼没想到他倒还有心情说笑,不由嗔了他一眼。

豆绿笑嘻嘻地道:“我就算是嫁了人,也还要回来伺候姑娘的。”

锦鱼被他们两个这样一打岔,心情总算没那么紧绷了,勉强笑道:“那是自然。我可舍不得你走。”

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才坐着马车去了景阳侯府。

到府外时,见灯笼还是寻常的红色,锦鱼紧锁的眉头总算松开了。

一时进了门,就见府里黑漆漆的一片。好像是忘了点灯。

朱老四见他们带了箱笼来,忙叫人卸了,问送到哪里?

锦鱼道:“紫竹斋可有人住?”

朱老四道:“一向关着。”

锦鱼也不客气:“那便叫人开了。把我的东西送到那里。”

朱老四不敢违拗自着人去办。如今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五姑奶奶说的话,便是大奶奶刘氏也是言听计从的。何况只是住在何处这种小事。

便问侯爷在哪里。

婆子说:“都在古香堂呢。”

引路的婆子手上有羊角风灯,一路引着他们到了古香堂。

才走到外头,就听到里面哭声一片。

锦鱼浑身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江凌与豆绿两个,一左一右扶紧了她走了进去。

却见一堆人挤在院子里,黑压压的也看不清谁是谁。

却听得有人道:“五姑奶奶跟五姑爷来了。”

众人都纷纷让开中间。

锦鱼也不及去看两旁站的是谁,被江凌扶着上一脚低一脚地进了屋子。

打帘子的是冯妈妈。

冯妈妈用衣袖揩着眼角,引他们往东梢间去。

进了东梢间,却见点着十来枝白烛,照得屋子里雪亮一片。

景阳侯坐在靠墙的圈椅上,半垂着头,好像睡着了一般。

锦鱼叫了一声“父亲”。

景阳侯才抬起头来。

她爹其实也是个美男子,虽然一向表情严肃,但是人到中年,却并不见丝毫肥胖臃肿。昨日宁哥儿的满月酒,他意气风发。完全看不出是四十许的人。

可不想今日,这暗淡烛光之下,竟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额头都露出几道深纹来。

锦鱼的眼泪倏然流下。

景阳侯的眼睛转了转看向了窗下炕上。

锦鱼一颗心都吊着,有些害怕,却忍住心慌,随着他的眼神看去。

就见炕桌早不知被移到哪里去了。

炕上平躺着一个人。

头上戴着的赤金花九鈿,是二品命妇的八树花冠。左右两侧是点翠的博鬓,身上紫色翟衣,大红阑边。

脸色腊黄干瘪,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旁边地上扔着一条白绫。

虽然她从来不喜欢许夫人,可看到她如今下场,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她扶着桌几,只觉得双腿发软,江凌扶着她坐在了景阳侯的旁边。自己又坐在了她的下首。

半天才听景阳侯哑声道:“她说她是冤枉的。要一死以证清白,亏得冯妈妈发现得及时,把她救了下来。”说着,递给锦鱼一张白素笺。

锦鱼抖着手,慢慢展开,就见上面竟是血书。

她眼中有泪,也看不清楚,江凌从她手上接过,低声念道:“命妇许氏宝敏泣血启奏皇帝陛下御前……臣妇惊闻,今日庙堂之上,竟有小人污指臣妇杀害文氏。皇上已御命大理寺左断刑司案审。想妾出身世代清贵之家,及长嫁于簪缨钟鼎之族,不敢自称贤良,却也谨守妇德,沥血中馈,替夫广纳良妾,使卫氏一门,枝繁叶盛。文氏乃臣妇陪嫁婢女,自幼一处长大。亲如姐妹。臣妇岂会因妒害命,使卫许两氏满门蒙羞?士可杀,不可辱。臣妇节烈之性,愿以一死,以证清白。唯盼皇上怜我幼女锦心,婚配坎坷,许予国公世子诰命。臣妇九泉之下,祈颂圣恩。命妇许氏宝敏泣血顿首再顿首伏叩圣裁。”

江凌的声音很轻,念得极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锦鱼听到最后,不由眼泪滚滚而落。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许夫人再有多少不是,对锦心这份慈爱,却是半分轻蔑不得。

锦鱼掏出手绢,慢慢地拭着脸上泪水。

半天说不出话来。

脑子却慢慢清晰起来。

想着之前她娘说的话,也许许夫人真是冤枉的。

也不知道她爹今天回来后,是怎么质问许夫人的。

看她爹现在这个样子,内疚得很,想必说了些重话。

她缓了缓神,问道:“大夫可来过了?”

景阳侯点了点头,道:“说是没大碍,只说过忧伤心,过怒伤肝,过悲伤肺,过恐伤肾,一时昏厥。开了宁神固本的药,给她吃下去了。”

江凌却似乎没听见,反看向那冯婆子,问道:“你是怎么发现夫人上吊的?”

“夫人说天色不早,要早早睡下。我伺候她洗漱完,本来都走了,可却听见里面有动静,以为夫人今日受了气,睡不着……”那冯婆子一开口,又呜呜地哭起来,说到这里恨恨地盯了景阳侯一眼,道:“便来觑了一觑,没想到……”

江凌嘴角抿了拒,问道:“晴雾呢?”

“在!”只见不知从何处的阴影里冒出一个瘦飘飘的女子。

锦鱼吓了一跳。

“你怎么没发现?”

晴雾垂下头,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奴婢失职了。一向夫人睡下,奴婢也会去休息。”

锦鱼心道:这也正常。谁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许夫人寸步不离啊。

江凌便让冯婆子先出去,又指了指豆绿:“你到外头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豆绿点头去了。

江凌这才转头问锦鱼道:“依你看,夫人是真想寻死,还是……”

锦鱼脑子一片混乱,听他这样问,猛地明白过来。

他刚才为什么会那么问冯妈妈和晴雾。

便去看她爹。

景阳侯却怒指炕上许夫人道:“她都这般模样了,你还怀疑她在做戏?!”

锦鱼本来看了今日场景,又听江凌念了那封情书,相信许夫人是被冤枉的,免不了心生同情。可被江凌这样一质疑,她倒觉得有些疑惑了。

她也不理她爹的愤怒,走到炕边,仔细看了看许夫人身上的衣饰,目光落在赤金花九鈿,二品命妇的八树花冠上,心里一跳,转过身去,看向晴雾:“晴雾姐姐,夫人睡觉时,可会放下头发?”

晴雾点了点头。

锦鱼便看向景阳侯:“父亲,您想想,若是冯妈妈伺候着夫人睡下的,那么夫人的头发必会散开。自己一个人怕是绝无可能把头发束好,再把这八树花冠戴得这般稳当,上吊都没掉下来!”

景阳侯:……

锦鱼也很无奈。

卫家都风雨飘摇了,许夫人不说齐心协力保住卫家,还想着借机闹一场,替锦心讨诰命。真真是糊涂到家了。偏那冯妈妈也是个蠢的,几句话就被江凌问出了破绽。

不过,虽然他们几个知道许夫人自杀是假的,别人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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