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80)

作者:庄小九 阅读记录

她不由嗔道:“娘,你怎么这样!都被幽禁了,还说事事都好。”

秦氏坐在八仙桌边,笑得温婉:“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倒还清静些。”

幽菊便出去倒茶传饭。晴烟却进来了。

秦氏看了一眼晴烟道:“我想回庄子上住着。侯爷不许,这才把我拘在这里。平日吃穿用度,都有晴烟在打理,倒也没半点为难。”

明知晴烟是景阳侯的心腹,锦鱼却并不怕她,冷笑一声,故意道:“我也觉得娘回庄子上住着好,比在府里自在百倍。只是爹爹为什么不同意呢?”

按她的了解,景阳侯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又高傲。若是她娘定要走,景阳侯怎么可能硬留她?

她这般直白,倒叫紧跟进来,怕她们母女两个有什么密谋的晴烟有些尴尬。

侯爷为什么不同意?她一个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姑奶奶都是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这都不懂。这叫人怎么回答?

秦氏神色淡淡道:“我也不明白呢。不过,这事你别掺和。”又瞥了一眼晴烟,道:“你去瞧瞧,怎么幽菊这丫头倒个茶,催个饭这么久还没来?五姑奶奶怕是早饿了。”

晴烟本不想走,可想着秦氏都叫五姑奶奶别掺和了,再盯在这里,未免过于露痕迹,便退了出去。

不想晴烟前脚出门,秦氏便跳了起来,拉住锦鱼急道:“侯爷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我好坏歹话说尽了,他就是不同意我出府。你快帮我想个法子。”

锦鱼本来还觉得她娘这般淡淡的,是跟她疏远了,生了她的气,没想到竟全是因为被晴烟紧盯着。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她娘不在深宫却似在宫中。这样的日子,怎么过?不由心中一酸,眼圈又红了。

正想再多问两句,却听外头传来幽菊的声音:“侯爷来了。”

紫竹斋院子不大,锦鱼知道是没法子跟秦氏细说了,忙低声道:“有事找原来浅秋院的钱婆子传话给我。”刚说完这一句,景阳侯已经进了门。也不知道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她忙起身迎过去,道:“爹爹怎么来了?我家相公在哪呢?”

刚问完,就窘住了,因为江凌就跟在景阳侯身后,微微笑着,如月光似朝阳,叫人见了,不由也微微勾起嘴角。

她脸上一红,眼眸顾盼,佯装镇定,问:“我们正要吃中饭呢。你们呢?”

景阳侯道:“都摆上吧。”

锦鱼:……

景阳侯一向最重规矩。

她回娘家跟她亲娘吃顿午饭,没人挑理也勉强说得过去。反正许夫人看着她就讨厌,不会要她陪。

可她若与景阳侯同桌,还让秦氏作陪,这传出去,却是在赤裸裸地打许夫人的脸。便叫人骂一句宠妾灭妻也不算过分了。

江凌朝锦鱼递了个眼色,道:“岳父本打算在外头与我吃饭的,都怪我问了一句姨娘好不好?岳父便体贴我,带了我进来了。”说着,恭敬地朝秦氏双手一揖,道:“姨娘可好?”

锦鱼一怔,难怪来得这般快。原来并不是刚才门口的婆子叫来的。

心中又涌起百般滋味。姨娘算什么?在高门大户里,就是半个奴才。

不说女婿,便是有些作儿女的,能撇清都巴不得撇清,有那心狠的,更恨不能记在嫡母名下,议亲时好算个嫡出。据刚才钱婆子的消息,锦柔便有这个打算,与楼姨娘两个天天围着许夫人讨好打转。

可江凌竟然会想着问秦氏一声好。

秦氏显然也被江凌的举动惊到了。她站在原地,两眼泛红,眉眼间悲喜难辩。

锦鱼推了推她,她才像是木偶活过来一般,连声喜道:“好好好,快去拿蔷薇酒来。”也不知道是吩咐谁。

说话间,晴烟已经带人把桌子布置出来。

幽菊则带着丫头婆子们把饭菜一一奉上。

可能因为景阳侯在此的缘故,菜色极为丰富。

鸡鸭鱼肉都摆满了。

锦鱼一眼看去,有她素来喜欢吃的熏鸭和麻婆豆腐等几道菜。

不过最亮眼的是一道清蒸鲈鱼,那鲈鱼一斤左右,不大不小,切着花刀,鱼肉晶莹洁白,汤汁金黄,撒着翠绿的葱丝,黄灿灿的姜丝,鱼口里还含着一颗红樱桃,看上去,就叫人食指大动。

这道菜,是秦氏的最爱。也不知道是秦氏让厨房做的,还是景阳侯叫的。

景阳侯便在上首坐了,江凌拉了拉锦鱼,两人一道坐在客位。

秦氏却站着不动。

景阳侯也不抬头,黑着脸道:“难道还要人请你才肯坐下不成?”

秦氏淡淡道:“这不合规矩。传出去,叫人说侯爷的不是。我先退下了。”

说完竟是看也不看景阳侯一眼,一掀朱雀绣帘,进卧室去了。

锦鱼:……

她娘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都好像不认识了。

第55章 一击即中

朱雀绣帘在日影里晃动着。

墨绿的软绸子, 火红的美丽的朱雀,高昂着头,煽动着华丽的翅膀, 跃跃欲飞。

好像彰显着她娘离开侯府的决心。

锦鱼暗暗吸了一口气, 很为她娘高兴, 不由瞟了一眼脸早黑如锅底的景阳侯, 轻声道:“姨娘也是为了侯爷好。咱们吃罢。”

说着亲手给景阳侯捡了一块熏鸭,又给江凌夹了一块,道:“不知道今儿这熏鸭是谁的手艺,你尝尝。”

旁边晴烟道:“姨娘知道五姑奶奶今日回来,亲手做的。”

景阳侯听了冷哼了一声, 并不动那熏鸭,自己夹了只红红的油焖大虾。

锦鱼:……

想了想,也顾不得她爹会不会生气, 给站在一旁的幽菊使了个眼色道:“你捡几样姨娘爱吃的送进去吧。”

幽菊这才用海棠盘端了几只碗碟上前,匆匆捡了几样,便退进去了。

锦鱼见她没动那鱼, 想了想, 也就罢了。想来这鱼得她爹先动过, 才好拆。少吃一顿, 也没什么。

食不言, 寝不语, 三人默默埋头吃饭。

一时饭毕, 坐着喝茶,锦鱼便道:“时辰也不早了, 我们喝过这两杯茶便去跟夫人告辞,这就回去了。”

景阳侯端着青花压手杯沉吟着。

屋子里漂浮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锦鱼也找不出话说, 江凌在别人跟前从来都是个闷葫芦。景阳侯也是个严肃的人。

锦鱼实在坐不住,扶着椅扶手,刚站起身,却听景阳侯道:“本来当着姑爷的面,我也不想提。不过想来你回了家,也会跟他说的。倒不如当面说清楚了。你也劝劝你姨娘。在府里住得好好的,非闹腾着要回洛阳庄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难不成一辈子放不下?女儿都嫁人了,就算瞧着女婿的脸面,也不能往庄子上去。不知道的,还当你姨娘在家又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罪过。在亲家面上也不好看。”

这话来得始料未及。

锦鱼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爹这般讲规矩爱脸面的人……竟然当着江凌的面让她当说客。

不对,景阳侯是为了说服她娘,故意领着江凌进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按理她该顺着景阳侯的话说,两面装装好人。

可是在陪伴着她娘的那十五年岁月里,她看到了太多她娘的艰难不易惆怅哀怨。

还记得她有一年冬天,她娘病了,发着高烧,说自己不成了,问梅姨,若是我死了,他会不会为我流一滴泪。

梅姨只是抱着她一个劲地哭。

她那时才七八岁,并不知道她娘嘴里的那个他是谁。

现在却明白了。

就算如今她爹对她娘不错,也不过短短数月,哪里能够弥补万一?

她想了想,毅然道:“我倒也觉得姨娘回庄子上去更好。”

哐当一声,地上多了几块碎青花,锦鱼低头,玉色的纱裙边上溅得一点一点的灰色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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