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兄今日脱马甲了吗(11)

作者:鱼西球球 阅读记录

………也不对,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位。

那年元夕,京郊淞园开放,他和家中父兄一起去凑热闹。远处烟火繁盛,园内灯笼高挂,有人倚在三丈危楼,笑着遥月共饮。

李文和其实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却有一袭火色衣衫蛮不讲理地闯进与会每一个人眼中。

那是前朝三殿下,全天下公认的天才少年。

他望着柯鸿雪写的论,余光瞥见这人今天的穿的绛紫衣衫,一样浓烈张扬。

李文和不止一次想过,其实他觉得柯鸿雪和三殿下挺像,一样的才情卓绝,一样的风流浪荡。

但他没说过,那毕竟是前朝的名字。那位身前再尊贵,死后也难看得厉害,据说只剩一颗头颅被带回了京城。

想到这里,李文和视线不自觉偏移,瞥向书桌上那颗干净得几乎泛着光的头骨。

“哒哒——”笔杆敲击声音响起,李文和回过神,对上柯鸿雪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悚然一惊,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假装自己不曾出神盯过那颗脑袋。

都说柯寒英风流,依他看来,柯鸿雪看花楼里那些姑娘的眼神,还没他望向这头骨时万分之一的深情。

李文和扯开话题,笑问:“你知道沐学兄搬哪儿去了吗?”

不过几日没见,按理说该非常适应,柯鸿雪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却还是莫名怔了一瞬,笔尖略有停滞,在空中顿了片刻,才接着写了下去,自然问道:“哪里?”

“掌院那里!”李文和神色带着几分兴奋和惋惜:“只不过府中本就有人猜测沐学兄关系不一般,如今这样一来,怕是闲言碎语又会增多,对他可不是好事。”

柯鸿雪蹙了蹙眉,道:“既是闲言碎语,又何必搭理?再过两月小考,自然就好了。”

李文和微讶,发现自己真是看不懂这人对沐景序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他插科打诨又随意聊了几句,柯鸿雪一篇策论写到尾章,取出私印盖了上去。

李文和歆羨地看着那块印章,啧啧称奇:“羊脂白玉做的私印,不愧是柯家寒英。”

柯鸿雪轻笑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地说:“改日送你一块。”

李文和自然笑嘻嘻地应下,转头却看见柯鸿雪收好了策论,装在盒子里递给他。

李文和:“?”

柯鸿雪:“劳烦李兄跑一趟,帮我送给掌院先生。”

李文和一句“你怎么不去”差点脱口而出,转瞬福至心灵,想起刚才告诉他的消息。

李文和:“……”

是真看不懂一点。

把人赶出了院子,又言语多加维护;不想见到人家,转手送给他一块羊脂玉做跑腿的酬劳。

离谱死了,李文和想。

但又不能不去,毕竟羊脂白玉虽不难寻,可价格也不是他一个普通商户之子能随便买到的。

掌院先生院子前面有一片梅林,开鲜红的花,如今未到季节,否则日日有学子来此折枝赏花。

夏日热起来就有一个好处,到处都安安静静的,大家都不太愿意出门。

李文和敲门踏进院中,带着点寻常学生见先生的恭敬和拘束,打眼一望却没见着先生。

院中栽了香樟,枝叶正浓密,夏蝉在其中鸣叫。

树下石台后坐了一人,身姿挺拔,仪态大方,正低着头研究台上一本古籍。

李文和走近一看,一个字也不认识,颇觉自己像个文盲。

那人抬起头来,见到他时微眨了下眼睛,似乎在思索这人是谁,可很快又勾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主动开了口:“文和兄。”

李文和:“!”

这简直是稀奇事!

沐景序刚入学府的那段时间,不知多少人去他院子前排着只为见他一面,见过他笑的人寥寥无几,更别提这样含笑温煦地唤人名字!

是名字,不是姓!

是文和兄,不是李兄!

李文和一时间兴奋得无以复加,一种无与伦比的荣幸感瞬间冲上了脑袋,冲得他甚至有点飘飘欲仙。

沐景序视线转到他手上木盒,温声问:“是送给先生的吗?”

李文和点头:“是柯寒英写的策论,让我来送给掌院先生。”

“这样。”沐景序点点头,摊开手掌轻轻笑着:“先生今日晨间便下了山,恐要到晚间才会回来,文和兄若是信得过沐某,在下替你转交好了。”

清冷的人绽开笑颜总格外惑人心弦,李文和还是第一次发现沐景序有一双漂亮过了头的桃花眼眸,浅浅一笑就仿似百花盛开。

而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木盒已经交到了沐景序手上。

沐景序随手将其放在一旁,以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温润表情看着李文和。

不过须臾,李文和自己红了耳朵,稍显羞涩地说:“那就有劳学兄,我便不叨扰了。”

沐景序点头:“不必客气。”

李文和脚步飘飘然走出院子,踏出月门的时候没忍住,偷偷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树下那人依旧不动如山,如兰如松,怎么看都是一副君子模样。

可李文和莫名就是有一种自己方才好像被山中精怪蛊惑了一般的错觉。

山路上跑过一只灰兔,李文和摇了摇头,暗道果然是错觉。

随即又实在没忍住,嘿嘿笑了出声。

文和兄!

嘿!文和兄!

第10章

待文和兄消失在了院门,沐景序放下古籍,视线移到那只精巧的木盒上。

君子非礼勿视,而他自认不算君子,自然没什么约束。

他和掌院通过信,交谈中除去正事所需,必要时总会问一问阿雪。

先生说阿雪才华惊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盛扶泽从小到大过去十八年的人生里,这样的夸赞不知听过多少,早就产生了免疫,但当被夸的人是柯鸿雪时,他却产生了一种类似与有荣焉的满足炫耀感。

他的阿雪,自然是这天下间最光彩夺目的人。

彼时天南海北,他不曾向掌院先生讨要过一份文章,亲眼看一看在他没经历的时光里,阿雪究竟长成了一个多么出色的人,而今木盒就在手侧,哪还有不看的道理呢?

纸张柔韧,字体飘逸,夏日刺眼的光线和树影分散柔和,阵阵蝉鸣做着附和。

那是一篇讲农人赋税的文章,饶是沐景序有所预料,真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挑了挑眉。

柯鸿雪商人之子、大儒之孙,竟对田间地头的事也这般了解。

沐景序最开始只是想看一看柯鸿雪的字和学问,可等他真的看进去之后,一时间甚至没有回过神,脑海中不自觉思考起了柯寒英提的那些建议与政策改进。

这是重逢以来第一次,沐景序直观地感受到阿雪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不苟言笑,日日坐在书桌后看书的小雪人了。

他将对方放到了一个可以共事交流探讨的平等身份下,通过一篇不过三千余字的策论,重新审视了这个人,与他进行了一场灵魂的对话。

宣纸放下,沐景序抬头,望向树影间散落的日光,身体久违地产生了一种类似惊艳激动的情绪。

那是许多年前,他和兄长交流时经常会出现的情绪。

少年沸腾的热血早已凉在时光尽头,如今却有那么一丝死灰复燃的意味。

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遮住眼睛,不敢直视过于耀眼的天光。

“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在身边响起又停驻,沐景序放下手掌,抬眸对上掌院先生的面庞。

先生姓张,年逾六十,经历过三朝帝王,见证过大虞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与繁荣。

他微微低头,向沐景序见了一个礼,而后也望向那张被放在石台上的策论。

“寒英有治国之才。”掌院轻声说。

沐景序抬眸望他,等他后文。

“庆正二年,南方有一群流民窜乱,烧杀抢掠了无数村民。寒英那时候恰好在南方,见到这一景象,孤身一人不好出手,便直接去了府县,捏着京城柯家的信物将σw.zλ.县令从衙门里提了出来,仅耗时七天,便将祸乱半年的流民全部围剿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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