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兄今日脱马甲了吗(25)

作者:鱼西球球 阅读记录

这话不假,学府单靠学生交上来的束脩,也不足以建这么多院落,柯家这些年往学府不知砸了多少银子,早就成了幕后真正的掌权者。

沐景序迟疑的空档,柯鸿雪笑着激他:“或者说学兄有什么别的目的,那本书只能被徐兄找到,不愿告诉我?”

这话问的就挺无赖的,沐景序没办法,只能道:“是一本讲农耕用具的书,用的是历朝的文字。”

历朝距今七百多年,确实难找。

柯鸿雪想了想,转身要朝一个方向走去,脚尖刚转过一个弯,回过头笑道:“学兄不若跟我一起?找到了也好确认是不是你要的那一本。”

藏书楼安静,光影散落到木质地板上,空气中浮动的微小尘埃附着在古朴的书籍与文字上,沐景序并未思考,抬步便朝他走去。

柯鸿雪溢出一个笑意,带着他去角落。

新朝刚定的时候,通常会烧毁一些前朝的书籍,大历堪堪也只维系了两百年,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留下的文字记录少之又少。

柯鸿雪一边搜寻着前朝古籍,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前朝的农耕用具,放到如今多半也过了时,学兄找它做什么?”

“徐明睿的兄长要用。”沐景序并未明说。

柯鸿雪抽出一本书来翻了两下又塞回去,低着头问:“探花郎?”

“嗯。”

光影浮动,鸟雀落在窗台上鸣叫。

柯鸿雪没看沐景序,语调懒散又轻慢,仿似万事都不值得他思考,一边找着书一边闲聊,只兴趣来了随口一提:“听说探花郎风姿绰约、姿容俊秀,学兄可曾看过?”

沐景序蹙起眉头,声音冷了下来:“不曾。”

柯鸿雪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却说:“学兄的琴很好听。”

沐景序微微一怔,尚且未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底却莫名有一种不详的直觉迸发。

他闭着嘴没吭声,柯鸿雪道:“高山流水,难觅知音。徐兄的琴虽好,跟你比起来却多了份固守成规的稚气,夫子似乎听走了耳。”

直觉愈发强烈,沐景序停在原地,看着柯鸿雪手指从一本本书封上拂过。

动作轻佻随意,随着光线的分割,仿佛在凭空演奏一曲乐章,起承转合、婉转多情。

良久,他从书堆中抽出一本,随意翻了两下笑开:“找到了。”

沐景序心里坠着块石头,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接那本古籍:“多谢。”

柯鸿雪笑意愈发灿烂,手却没松:“学兄想怎么谢我?”

沐景序没应声,眉心浅浅蹙起,表情似有不虞。

柯鸿雪与他僵持两秒,率先松了手,故作散漫地回过身又抽出一本书,倚着书架便看了起来。

沐景序抬眸凝视他片刻,转身欲走,可步子刚迈出去,身后却传来一道轻之又轻的声音。

似乎不要他回答,又似乎执拗地在求一个答案。

“所以学兄,你真的不会弹《关雎》吗?”

第21章

盛扶泽名满天下的那些年,是读书人心中的楷模。

所有理想的、具象的、难以企及的君子形象,全都在他身上有了具体体现,遑论他本身身份就尊贵到无与伦比,更是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三岁识千字,五岁会作诗,七岁精通水墨丹青……数书礼乐御射,就没有一个他不会的。

柯鸿雪则不一样,柯夫人生他的时候难产,柯鸿雪自幼身子骨就差,担心功课重了劳神累身,长在南方的那些年,柯学博和夫人对他只有强身健体这一个要求。

是以回京城后,柯太傅亲自教育他,实际上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雪人的确自幼聪颖,但也经不住陡然间增大的那许多功课量,日日提笔写作,闲时学棋学琴……柯太傅几乎将他的时间全安排满了,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每日都有新的学问技能要考教。

便是如今的柯鸿雪,也会有觉得厌烦的时候,何况他那时才十二三岁。

少年人手指纤弱,自小就养尊处优,被琴弦没日没夜地一割,血泡都冒出来好几个。

那年春朝杨柳漫漫,虞京空气里飘散的全是无凭的柳絮。

盛扶泽挑了一个闲散的春日,溜出宫门,敲响了柯家的府门。

原应继续敲开柯鸿雪的院门,却在走近的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的阵阵琴声。

青涩、懵懂、稚嫩……

宫里四妹妹弹琴都没这么不熟练。

盛扶泽却觉得有趣,眉梢扬起,也不进去打扰,只站在院门边,晒着春日的暖阳,听阿雪磕磕绊绊地弹一曲滞涩的《关雎》。

只可惜没听到尾声,琴曲进行到一半,院子里那人似突然没了耐心,指尖划过一个重音,琴音戛然而止。

院子里便只剩下鸟雀与风声。

盛扶泽轻笑了笑,挥退领路的小厮,动身向院内走去。

春朝烂漫,日光舒缓,三皇子穿了一身绛紫的衣袍,边走边笑:“谁惹了我们阿雪这么不高兴?”

柯鸿雪最开始的时候还没那么死板,也没什么城府,少年人心性一览无余。

去岁冬天和盛扶泽在淞园待了许久,彼此熟稔,他对他其实是没什么君臣之间芥蒂的。

饶是这样,他坐在古琴后听见盛扶泽的声音,抬眼看见这人迎着细碎的光影和柳絮朝他走来,仍是愣了一愣。

直到这人在自己面前站定,眸中带着纵容的笑意,柯鸿雪才像是刚想起来一般,站起身道:“殿下。”

盛扶泽视线扫过他指尖泌出来的血珠,清楚这不是心疼的时候,却还是取了纱布替他裹起来道:“自己练的时候可以取点巧,太傅不会知道。”

柯鸿雪有些懵,低下头看自己指尖那一层薄薄的纱布,脑海中想起爷爷明令禁止的规矩,说这样会让音色不实,于练琴无益。

但要真这样说……

柯鸿雪低头,看见盛扶泽坐在了他的位置上,随手翻了翻他的琴谱,笑得很是干净漂亮,言语间透着丝散漫和不羁:“《关雎》?倒是首好曲子,我弹给你听。”

柯寒英后来弹过无数次《关雎》,却再无哪一次有那样好的景。

或许是因为春朝虽易得,少年人却不在,也或许仅仅因为盛扶泽确实值得那名满天下的赞誉。

纱布于练琴有没有益他不知道,柯鸿雪只记得光影从树叶间簌簌落下,浮光跃动在盛扶泽低垂的眉眼上,少年皇子已初具后世放荡的雏形,却在那一首琴曲的时间里,只见温柔到了极致的认真。

三殿下弹完一曲古时的曲,笑着抬头问今时的人:“阿雪手还能弹吗,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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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得了一次否定的回答,常理来说谁都不会再问第二遍。

可柯鸿雪偏偏要问,问得那样漫不经心,问得那样举重若轻。

他倚靠着书架,盯着沐景序,等他一个回答。

可分明琴室那句“不会”脱口而出的那般轻易,这时候沐景序却长久无声。

柯鸿雪敛下眸,眼中闪过一丝愉悦,似恶作剧得逞,似执念被抓入手中。

徐明睿从另一排书架处转了过来,打破这片寂静:“我没找——”

话说到一半,看见沐景序手里拿着的那本书,他卡了一下,走过来看了眼封面:“这不是找到了吗,你们俩在这干嘛?”

柯鸿雪笑了一下,将刚刚随便翻的书放回原位:“看到本有趣的册子,没事,走吧。”

徐明睿狐疑地侧过身,眯起眼看了下书架上那排册子。

《天时农耕》《机械入门》《四时作物》……

怪道五六楼只有夫子会上,备战科举的学子只要知道常识就行,主攻的还是策论时政,少有专门看这些书籍的。

但柯鸿雪……

徐明睿视线转动,又望向沐景序,心想:怕不是有趣的册子,该是有趣的人。

但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徐明睿耸了耸肩,拿着书走到一处空桌子前,另从袖子里抽出一折空白的纸,开始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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