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154)

作者:藤鹿山 阅读记录

听他吹捧奉承南应国君之言, 乐嫣心中麻木。

好一个博爱……

她指节蜷曲压了压眼眶, 像是认了命一般:“枉我那般信任你, 我随着你走…我以为你在宫中那么些年,你我间总算是有些交情的……谁曾想呢, 呵呵, 当真是我蠢。”

她双眸未曾落泪, 却已是潮红一片怨恨的盯着他,恨不能将他身上盯出洞来。

邓愈轻轻叹了一声, 只道:“公主, 臣对你并无敌意。”

“叛贼战败, 您若继续留在敌营中该是何等下场?”

乐嫣猛地一怔, 面上乍然浮现出喜色,“襄王战败?那陛下呢?陛下可安好?”

这一路的战战兢兢, 担惊受怕,想问却不得问, 更不敢问。

这日间, 似乎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

她将那久违的名字从嘴里呼唤出来,只觉得浑身都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 心乱如麻。

邓愈反问她:“你说哪个陛下?大徵如今可太乱了,听闻各州府都有皇帝……”

他眸光落在乐嫣咬的充血的唇瓣上,叹息道:“不破不立,天下早该大乱,早晚都有这一遭的。娘子原先嫁予淮阳侯倒是不差,淮阳侯城府颇深,便是风云涌动也自有他安身立业之所。你本该随着他安安稳稳不该入京,更不该……便也不会有这般风浪。臣此番亦是为搭救公主。”

大徵建朝没几年他便入了宫,那时乐嫣时常待在老太后春熙宫中,满宫殿都有她的身影。

邓愈也算是看着乐嫣一点点长大的。

于公于私,他对乐嫣从来都没有什么坏心思。

一旁作壁上观的太子听的云里雾里,见乐嫣对南应自始至终一副厌恶的态度,只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终是忍不住冷嘲而起:“长姊明明是得了老师搭救才能平安回朝,栖霞与献嘉两位姊姊如今都还不知如何呢。”

言语中颇有不忿,好似乐嫣是个叫他亲姐姐流落北地的罪魁祸首一般。

乐嫣一听,冷漠道:“此事你当怪你老师,为何不先搭救你的姊姊?反倒来哄骗起我来?当真以为这南应宫廷是我想来的不成?”

她一而再再而三甩脸奚落,叫太子气的直接道:“此处是大应皇宫,长姊姓周,当知晓自己心中所向何处才是!长姊莫非是北朝住的久了连自己血脉姓氏都忘了干净?你纵不与我们兄弟姐妹一同长于大应宫廷,如何也不该忘了自己的根骨!”

乐嫣一听终是忍不住嗤笑起来:“血脉姓氏?根骨?我是何等血脉?”

她生在大徵长在大徵,身上流淌着一半是符家的血。纵然她不姓乐,可也不该如南应太子说的这副模样。

什么血脉?什么姓氏?

自己从未受过这份血脉的半点恩德,甚至自己的苦难都是来源与此……

可笑,当真是可笑至极。

乐嫣一脸认真:“我生于大徵兴州府,养于太祖高太后膝下。”

她说这话时,由于情绪起伏微微气喘,面上隐有细汗,却是不卑不亢。

“我姓乐,我父乃驸马督卫乐蛟,我倒还不至于乱认父亲。”

“太子这声长姊我担不起。”

太子被她一句接着一句刺下,霍然抬头怒目而视,却不慎抬头瞥见幽暗长廊中一双暗影。

他面色微变,收敛心神朝着不远处廊下行礼。

“父皇…母后……”

乐嫣面色隐变,顺着太子眸光所向惊讶回眸,却见国君与皇后二人一前一后,自缠满藤萝的穹顶曲廊下缓缓迈出。

风绕过水廊宫殿,纱帘轻晃。

宫廊两侧诸多宫人都听见了方才乐嫣种种大不逆之言,颇有些胆颤心惊,朝着国君皇后行礼过后一个个都不敢抬头。

昨夜仓促一瞥乐嫣对南应国君只有一个粗略轮廓印象,今日天光下瞧见,竟又是止不住心惊。

国君身量颀长,步履闲雅。一身石青直襟袍衫,绣着大片若隐若现莲花纹,洁白通透的玉髓冠顶,细长玛瑙流苏垂落至清隽面颊两侧。

他眸光微敛,瞧不见眸底神色。

皇后瞧着约莫三十余,薄妆桃脸,身段略微丰腴,一双姣好桃花眼,衣饰庄重而华美,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一名美人,只是追随在国君身后竟险些叫人遗忘了去。

乐嫣怔松间,南应皇后已是上前虚扶住她的手腕,毫不吝啬的称赞她:“玉承明珠,花凝晓露。依我看什么滴血认亲都不需认了,只瞧着这双眉眼顾盼流波,便十成十像了国君。”

她回头,朝着落后一步的丈夫笑说:“是您的女儿万万做不得假。”

乐嫣若无其事的将细腕自皇后手中抽回。

又听皇后好似毫无芥蒂一般,温和问她:“你母亲给你起了个什么名儿?”

殿外日头正旸,天光从藤曼缝隙中筛落下来,落下满地碎金。

南应国君眉眼沉寂,立身于碎金之中,落在她脸上的眼神透着寂冷和点点温和,片刻后离开,并不见太多父女重逢的喜悦。

乐嫣脑海中茫茫一片,各种悲切痛恨错综复杂的情绪最终败在现实之中。

她朝着南应至高无上的夫妻二人平静地回答:“母亲为我起的小字,唤鸾鸾。父亲为我起的名,单字一个嫣。”

乐嫣这番话,至今仍不肯改口,叫皇后面色微顿。

反倒是国君并不在意这些,只颔首道:“过几日宫中设宴,皇后领着她去,叫朝臣都认识认识。”

这是要为她认祖归宗?

乐嫣心中只觉得讽刺震惊,更加惶恐难安,仿佛被置身于火海之中熬煎。

却也知自己如今身份地位全凭国君施舍出的那点愧疚和宠爱。

忤逆他对自己绝无半点好处。

皇后笑道:“国君不喜奢靡,北边又打仗打的厉害,本不该如此隆重设宴的,这是你父亲他垂爱与你。只是这时辰着急,你的朝服金印只怕都来不及,便也只能从简了……”

国君眼中随着皇后的话,浮现起柔和来,他并不太会展现父亲的情感,甚至对她有些惜字如金,只道:“不过是些身外俗物,日后补上便好。”

他许是想再与她说些什么,可她已经很大了,她甚至已经要做母亲了。

她生在九月里。

很快便是她二十岁的生辰。

若是做父亲的能出现的早几年,许面对的便是一个对他充满信任和孺慕之情的女儿。

甚至如栖霞那般,任性放肆也不是不可。

可如今,乐嫣对这位名义上的生身父亲充满了陌生与敌意。

他们之前横着的是已经抱憾离去的母亲。横着的是他身后众多妻妾儿女,更是仇恨……

横贯着太多无法解开的死结。

她与他,注定做不成父女。

第105章

自那日之后, 朝阳殿中再没见过国君,那位乐嫣名义上的生身父亲。

反倒是朝阳殿中时常有宫中各处妃嫔携子带女来踏访。

众人心中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帝女身世多有疑虑,奈何这位公主常紧闭殿门不出, 连这群她名义上庶母们的示好都不曾搭理。

宫中众人冷眼旁观几日, 见国君对这位女儿似是感情淡漠, 未见恩宠, 心中多有不忿者便将这位公主对她们不敬之举传去皇后处, 奈何众人也只得到皇后似是而非笑笑两句话罢了。

直到宫宴到来,诸人翘首以盼, 才算是见到这位流落大徵多年的帝王长女。

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

南应宫廷中一众内监、宫娥早早紧张忙碌起来。

宫外一众文武百官与朝廷命妇也早早等候在外。

诸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谈论的不是旁人, 自然是这新认回朝的帝女一事。

这日内宴,诸人心知肚明是国君特意为自己流落民间数女儿认回所设的宴。

南北两朝相隔千里, 如今又是战起之时, 各处官道阻断书信不通往来。更别提她们只是一群妇人罢了, 如何能知晓这位帝王遗落民间的公主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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