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77)

作者:明灵不顾 阅读记录

里边现今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久虔沉思了一阵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接着俯低身向司马厝补充道:“若非东厂里有人露了踪迹引得对方折返,那次本是万无一失的。”

呈到前台之上被打开露于人前的,赫然是名贵至极的宝石凤雕,珐琅饰之不尽奢华,此外,宫女会意托举起来的孔雀羽线织锦贵袍更是绚烂夺目。

“接连被扰,他们干脆就连夜撤了,干干净净一点拖延也无,倒是重视避人耳目。”久虔将所知一一道来。

“另外的更重要。”

李延瞻微一错愕,随之转为甚喜。龚芜却是柳眉微蹙,定定地望着献礼之人目光复杂,指上丹甲几乎陷进肉里。

“旧式未易。”久虔眉间拧了一瞬,显然这于烟与否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孤芳不同处一地,本就是各顾各的,似乎从未有过交集。

“老爹陪同陛下去狩猎充实豹房的时候受了重伤,至今不愈,卧榻不起多时,他皮糙肉厚的可是身经百战,这回竟伤的这般严重,终是年岁渐高不堪厄。想我浑浑噩噩混迹多年也都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不想霉运竟落在我老爹的身上。”薛醒这萎靡不振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可怜。

是际遇,还是能让其有了能不管不顾同东厂作对的底气。

涿东守备军总督,就任在位时间不长,平日里低调不见闻,却突然一掷千金在帝后近前显了脸。如一颗石子被丢下了湖面,各端也不过是受溅起的水花沾了片刻。

“薛伯父定能平安无恙。”司马厝并不擅长安慰人,只得投其所好地给薛醒递了个被黄绸包着充作黄金的银条玩。

身边忽而传出一声重响,是薛醒茫茫然地磕翻了凳子整个人摔下了地,惊得连近旁的司马潜都不由自主地望了过来。

“将臣备薄礼,特此恭祝。”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将场中的嘈杂之声都欲盐否盖了下去。

其背后曾为世无其二的江湖势力,传讯方式没变也就罢了,久虔退了这么多年,所赋旧物之权限竟也还能保留,使他轻易地同旧桩取得了联系,故而可为司马厝匿名委托办事。

隔了山海地纠缠亲昵。

而司马厝要一个明然。直到确定从久虔这得不出什么,他只得先按捺下来,“是我高看。”

他来瞎凑什么热闹?

徐羁冲却是在献完礼后淡淡回座,若无其事,也没理会龚芜是何反应。

“那附近原就只有一个不入流的贼匪窝,靠着打家劫舍混吃混喝。说来也怪,论其兴起,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搞不准是得了际遇。”

不多时,座位上人渐满,太监嘹亮的声音骤然响起,“皇上皇后驾到——”

待薛醒缓和了点后,司马潜才又斟了杯酒,将目光从徐羁冲身上移开,往侄子这边靠近了些叹息着道:“往将不可追,廉颇老矣,后起辈出。”

“小公爷倒也不必太过于忧心,或许就冲你这一片孝心,国公也会好转过来。”司马潜也温和地出声宽慰道。

“这不我先前送去给你的吗?嫌弃就直说。”薛醒有气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再怎么混账,他都对自个儿的爹心疼得要命,这和司马厝不一样。

司马厝颇有些好笑地挑挑眉,却在听到薛醒下一句的时候肃了神色。

众人瞬间噤声,随后帝后缓缓走向主位,待落座,元璟帝才不急不慢地开口:“众爱卿不必多礼,君臣同乐!”语气倒没有严肃,众人自然是惶恐地应了。众多视线汇集之处,各来京的边官接二连三地回应陛下的慰问。

司马厝嗤笑了声,说:“谁可都是十数载年岁走过来的。”

司马厝选择性地跳过了话头没理会。

“动路有辙,横竖飞不出去。”司马厝倒不着急。

“有也落不到我的手里,一掏着尽是碎石子。”薛醒被扶着坐回去,面色颓然如土,道,“这会子估摸着是犯太岁,或者是遭报应了,没得个安生。也不知道这狗运气会不会牵连到温呆瓜,他现今可是闭关一心只读圣贤书准备科考殿试去了。”

久虔抿唇未再语。

同其他人的目光不同,司马厝不动声色地盯了御前不远处在魏玠身后的云卿安良久才缓缓移开视线。

自是不会放过,只是……

宴上的气氛渐渐放松,李延瞻这才拉起身旁龚芜的手笑着说:“诸位爱卿,朕今日有一喜事昭告,皇后已娠,承我大乾泱泱鸿福,朕甚喜,特大赦天下,赏赐众卿。”

要是没点稀罕处,谁会狠插一脚?反正他不相信。

“云厂督的过去,好像根本就不存在过一般。”久虔不确定地答。

又不是凭空出现。

但那人的目的动机始终像是被蒙了一层纱,明明看不真切,却在相触碰时轻易地就能把人烫伤。墨玉色的瞳仁里隐满雾气流光摇曳,惯会在他心窝上挠却从不露正迹,蒙混推诿着让司马厝捉摸不透。

“诚然。若说还有什么稀奇的,那或许是在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处深谷绝壁,本被传是福泽浑厚的洞天福地,可后来接连出了一些怪事。”久虔的话语顿了一下,试探着道,“侯爷可要追查到底?”

除了独自行动的祁放还能是谁?

司马厝火得很,强压了压才接着问道:“探出那是什么个风水宝地了?”

“地上有黄金捡呢?”司马厝偏头笑道。

一旁的龚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而龚太后却只是在表面上端庄笑着,在座的其余亲族脸上的洋洋得意却是掩饰不住。众人瞧见了也只能是心下感叹,随之而来的便又是各种恭维之话响起。

“何以见得?”司马厝问,却仍是没多大兴趣的样子。

司马潜却打开了话匣子,说:“要说起来,你可记得卫所的施行?朝廷授予军户土地进行耕种,军户出人进卫所当兵。徐羁冲便是打那里走出的,可他最初也不过是一位馀丁。也许是寒门子弟更用功,又或者徐羁冲本来就是天赋异禀,直到同鞑蛮战起而涿东一带又遭受大旱,乱七八糟的起义军迭出不穷,他才开始渐渐发迹。”

制度初立,朔北也逐渐推行,却因着各方面制约始终比不上涿东。

“若是享受免税的土地被不法军官、豪强侵占,这样朝廷的收入没有增加,开支却大幅度提升,恐这一大笔钱财都是流到一些人裤腰带里面去了。”司马厝凉凉道。

不然徐羁冲哪来的豪气?

“讨天子赏自是不可能,回不回得本还难说,其余的封赐又能高到哪儿去?寒门出身的槛本就迈不过,皇上既还得考量顾及勋贵氏族的颜面,就断然得压一压他的风头。徐羁冲不可能想不到这层。”司马潜说,“不过他也确实是不容易,除了手段还得看能力,军功和声望都是一次次用命实打实换来的,作不了假。虽说鞑蛮顽野而智不足,这些年还没少被羌军蚕食成不了大气候。”

司马厝以手撑着桌面,似是开玩笑一般地道:“我同他开战的话,谁更胜一筹?”

司马潜微愣。他是偏心的,却也只是说:“得打过才知道。等带你回了朔北,你再上阵试试别手生。”

求个人情,愿得元璟帝松口。

“知道。”司马厝心不在焉。

不像是近乡情怯,而是……好像没那么所谓了。皇城晦暗,竟也能待得惯了。

——“归人当何?”一了百了就算,有何惦念?

“禁殴,慎动。”薛醒在方才只听进去了“打”这一字,挺尸般地坐直了身子,语重心长,却没有引起那两人的重视。

时机差不多了,司马潜本想提起想带侄子一起回朔边之事,可奈何,他刚开口却忽听龚太后状若无意地道:“司马将军,想来汝侄今年二十已至,而荣昌公主今年恰值芳龄,均到了婚嫁年纪,如此,哀家便点回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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