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尾鳍与小尖牙+番外(113)

作者:余眠久 阅读记录

“噢噢好。”

褚卫立即收起硬拗出来的酷哥姿势,站直了。

众人都围过来,等待处长下达最后的命令。

柳清秋本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让她发表一篇催人泪下的临别致辞才是为难人。她只看向耿子诚和曹佑安,严肃嘱咐:“一定要听从陆顾问的指挥,尽全力完成任务。”

耿子诚立正:“是!”

“知道知道。”曹佑安冲她摆摆手。“说多少遍了。”

柳清秋又转向陆初景,这次没说话,两人互相点点头。

她率先上车,留下褚卫跟其他人告别。

“呃——”褚卫挠了挠头。“我本来觉得面对成勋还挺危险的,但是你们的任务好像比我更危险,就……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吧。”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腼腆,有些不太好意思说煽情话,但打心里知道陆初景几人任务艰巨,是实实在在冒着性命之危,眼下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褚卫将他们每个人都仔细看了一遍,像是要把所有人的样子刻在心里。平时他基本不敢直视郁晏的眼睛,这时候也尽力克服恐惧,顶着寒毛直竖的危机感勉强跟郁晏对视了两秒。

“陆哥,郁哥,这段时间特别、特别感谢你们。如果不是遇到了你们,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褚卫语气有些哽咽,但他努力忍住了,想要做出一副有泪不轻弹的成熟模样。“诚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误会你跟你打架,真的很对不起。曹哥,你——”

他断续“你”了两声,尴尬地止住。

曹佑安皮笑肉不笑:“怎么,跟我不熟是吧。”

“呃……”褚卫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好像是不太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犹豫数秒,干脆地给曹佑安鞠了个躬。

曹佑安:“……”

他一巴掌拍在褚卫俯下去的后脑勺上,没好气道:“现在立马滚上车。”

褚卫直起身,吃痛地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超大声地说,语气含着祈盼,仿佛许下一个愿望。随后一溜烟上了卡车副驾驶。

陆初景站在车边,看褚卫系好安全带,柳清秋打开远光灯,发动机轰鸣。

“褚卫。”他轻声喊名字。

面容青涩的高中生转过头,就见一个四四方方的不明物体冲着自己砸过来,他下意识伸手将东西抓住。

摊开手一看,是个金属盒子。

“这什么?”褚卫好奇道。

“光明药。一支的效果大概能维持十二个小时,你跟在柳处长身边,白天也要行动,少不了这个。”陆初景见他已经学会有意识地控制力气,金属盒上连指痕都没留下,满意地微笑。“早上太阳出来前打一支,十小时后补一支,还有一支备用。”

褚卫眼睛一亮,惊喜道:“谢谢陆哥!”

陆初景点点头,朝车内的两人挥手道别。

“一路平安。”

地库门打开,箱式卡车驶入浓重的夜色中,渐渐隐没。

车库内,陆初景转回头看了看耿子诚和曹佑安:“现在暂时没什么事情,再过十一个小时集合,剩余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安排。”

几人一同走向电梯。

陆初景和郁晏不算调查处的正式成员,属于借住,房间在六楼,耿子诚和曹佑安一个住在八层,一个住在七层。因此一进电梯,陆初景就按了三个楼层。

电梯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到了六楼,电梯门打开。

陆初景却没急着下去,他转头问曹佑安:“我能用一下调查处的车么?”

“用车?行啊。”曹佑安双手插兜,闻言立即摸了车钥匙出来抛给他。“这个点用车,准备去哪儿?”

陆初景接住车钥匙,笑笑:“不是现在,大概早上吧。”

“行,集合别误点,爱去哪都成。”

曹佑安见他不愿透露,也不追问。等陆初景和郁晏出了电梯,就去摁关门键。

电梯继续上行。

耿子诚忽然开口:“陆初景会开车吗?”

“不知道,应该会。”曹佑安随口答道。“不会开车也不能找我拿车钥匙啊。”

“那他有驾照吗?”耿子诚又问。

曹佑安愣了一瞬,眼睛忽然睁大了。

会开车和有驾照是两回事。陆初景一百多岁的高龄,照理来说应该没有自己的驾照,那他开车上路会被交警查么?不会被交警带走耽误行动吧?

“那要不……”曹佑安有点犹豫地说。“我下去问问?”

沉默片刻,耿子诚摇摇头。

“算了,或许郁晏有驾照。”他说。“总不至于无证驾驶。”

曹佑安心里打鼓,想起郁晏实际上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觉得他有驾照的可能性没准比陆初景还低。

-

回到房间,陆初景先去倒了杯水喝。

夜色沉沉,落地窗外是清冷的月色,房间里的暖灯则给所有的物品蒙上一层温暖的色彩,显得安逸宁静。

郁晏把他换下来的鞋子摆好,钥匙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接着又往沙发那边走,大概是要去打开电视。

陆初景拿着杯子,视线随着郁晏移动,看他做这些琐碎的事情,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挂着笑。

等郁晏将电视打开,调到陆初景最常看的那个频道,转过头来邀功似的看他,陆初景才放下水杯,忽然问:“你去过海边吗?”

郁晏一怔,侧身看了眼电视,上面正在播动物世界之海底探秘,满屏剔透的深蓝色海水,好似要从屏幕里涌出来淹没他们。

“没去过。”

他不知道陆初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仍然诚实地给出回答。

郁晏向来如此,只要陆初景问,他就毫不隐瞒地答,好像要将自己的一颗心都赤裸裸剖出来摆在人面前一般。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陆初景不知怎么,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

郁成江不在意郁晏,他作为实验材料活了二十多年,离开实验室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海边。纵然临津近海,纵然郁晏本就是人鱼,可他有生以来从未吹过海风,游过海水。

大海是他未曾蒙面的故乡。

再过十几个小时,郁晏就将作为前锋引开雌性人鱼,为他们争取自由行动的时间。那将是郁晏第一次入海,却不是为了观赏海底风光,也不是为了在水中尽情游弋,而是不得不跟他血缘上的母亲敌对厮杀。

陆初景想象不出郁晏会是什么心情。大概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毕竟他自己也说过,除了面对伴侣,人鱼的情感向来淡薄。

二十多年来命运没有给他一点怜惜,他却连“委屈”都不觉得。平常人遭受磨难后会痛恨命运不公,可那些磨难于郁晏而言就像狂风,将他的人生搅弄得一团糟,而后消失得干干净净、毫无踪影,哪怕在他心里都没留下一点痕迹。

陆初景自认这些年见过不少无常世事,有些人来到这世界上仿佛就是历劫,他冷眼旁观,最开始也同情、怜悯,到后来一声嗟叹,心里想也不过是平常事。

此时此刻,陆初景忽然意识到,那些同情和怜悯其实是给不相干人的善意,是每个人都有的、与生俱来的柔软心肠。眼下,他内心一阵阵隐秘、持续的疼痛,是专为一个人产生的爱意。

这明悟来得有些突然,却不是无迹可寻的。

陆初景活了这么些年,有过无忧无虑、富贵不愁的时候,也有过灰头土脸、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喜欢也擅长交朋友,把他扔进人堆里,他便能与所有人高谈阔论、勾肩搭背,可这样一个人,回到临津的时候却是孤身独影。

他的朋友数不清,但他从来没跟任何人吐露过自己深藏的仇恨与遗憾,在他预备赴死的这条路上,从来都孑然一身。

但他中途遇到了郁晏。

捡到郁晏的那天晚上,对方形迹固然可疑,但当郁晏在月光下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好像“砰——”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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