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尾鳍与小尖牙+番外(2)

作者:余眠久 阅读记录

陆初景慢悠悠地晃荡,跟参观似的,从楼下看到楼上,又从前院看到花园。作为吸血鬼,他的夜视能力极佳,不过片刻,就发现了这里的异样。

别墅里有一个极小的房间,里头什么都没有,唯独剩下一张架子床。

那张床是全合金的,看起来不像是床,倒更类似手术台。上面原本应该有织物覆盖,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全部被烧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金属骨架。

陆初景知道这是什么。

原本经由束缚有暴力倾向精神病患者的约束床改造而成,床上的束缚带并非普通的材料,而是金属链条,由硬度仅次于钻石的钨钢制成。

他在多年前被迫用过这玩意儿,全身上下捆了少说有几十条钨钢链,连手指头都没被忽略。在这种束缚下,他不能动弹一丝一毫,即便以吸血鬼远超人类的力量,也无法挣脱,陆初景唯一能做的,只是挣扎和乞求。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吸血鬼也有极限。

远处隐约传来犬吠,陆初景骤然回神,不再想那些陈年旧事,专心看眼前这个房间。

外面随处可见地毯、电器、实木家具等烧焦的残骸,这个房间里却空无一物,甚至连窗都没有。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称作囚室更恰当。

他仔仔细细把这个小房间搜了三遍,但是大火来得太猛烈,烧毁了一切,没留下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陆初景倒也并不怎么失望,他知道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就是那张金属约束床。钨钢锁链不是普通精神病人用得上的,也没有多少人会在自家别墅里专门辟出一个房间摆置它。

别墅的产权人姓郁,他来临津的主要目标之一也姓郁,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别墅在此时被烧毁,应当不是意外。

约束床上并没有任何疑似尸骸的焚烧残留物,是当时这间房里没有关着人,还是说那个“人”挣脱锁链逃走了?

陆初景若有所思,到金属床旁边捞起一条锁链查看,发现锁扣与固定槽牢牢卡在一起,没有松脱,反倒是锁链有光滑平整的断面,看起来很像是被切开的。

他把这些奇怪的地方记下来,又来回转了几圈,实在是没有别的发现,只好离开。

凌晨两三点,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陆初景不能再混在学生堆里。为了尽可能地躲避摄像头,他挑了小路走。

初到临津,陆初景人生地不熟的,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摸进了哪条准备拆迁的巷子里。四周都用彩钢瓦围起来,拐几个弯,他就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

好在不赶时间,晃晃悠悠多兜几圈也能回家。

正这么想着,拐过一个墙角,忽然看见团黑乎乎的人形,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角落。

那是个很隐蔽的位置,夜里几乎看不清。如果不是他夜视能力强,必定会忽略。

陆初景走近两步,借着微弱的月光,低头看见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庞。

地上这个人似乎昏迷着,身上凡是露出来的皮肤,全都遍布可怕的瘢痕,有的像是才伤不久,还是鲜红的,皮肉上是挨挨挤挤的水泡,看起来十分可怖。

“倒像是从火场里逃出来的。”陆初景自言自语。“就真的这么巧,刚从起火的别墅里出来,这人立马被我给碰上了?”

第二章 两颗小尖牙

陆初景蹲下去仔细看,一只手按在那人胸口上。

“醒醒。”他屈起两根手指,敲门似的在对方胸口扣了两下。“你有事吗?”

昏迷的人似乎听见了,眼睑抖动,挣扎着想要张开。他脸上的烧伤非常严重,看到皮肤下的肌肉牵扯便觉疼痛。

即使如此,他仍旧张开嘴唇,极力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

字音模糊,即便以陆初景非人的听力,也只听见气流冲出嘴唇时的簌簌声。

他见不得这样的场景,觉得形容凄惨。于是伸出一只手,把那张烧伤的脸挡住,这才觉得舒服一点。

没那么丑得渗人了。

这时,那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盛夏时节,月亮看起来离地面很近,清泠泠的月光仿佛银色潮汐,温柔地扑打在身上。就着月色,陆初景觉得自己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幽深的蓝,像是深海孕育的宝石。

那个人自下而上,轻轻地瞥了一眼陆初景,不知是不是受伤太重的缘故,眼神十分涣散,因而透出几分可怜相,跟小动物似的。

陆初景:“……”

他瞬时感觉心脏“砰”地一下——虽然实事求是地说,他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

陆初景这人吧,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平时喜欢招猫逗狗。

这不是什么沾花惹草的委婉说法,得纯粹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他挺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可惜因为是吸血鬼,没有体温,浑身冷冰冰的,又兼动物们比较敏锐,像是能察觉到他身为猎食者的凶悍一般,怎么都不愿意靠近他。

偶尔路遇流浪猫狗,陆初景有心摸两把,然而隔着四五米,不管是什么品种的猫狗,统统夹起尾巴掉头就跑,毛爪爪都快抡出残影了。

俗话说得好:人呢都犯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着。

陆初景这些年企图靠近小动物怎么说也有个千八百回了,就没一次能成功。这会儿忽然有个人用小动物般的眼神瞄他一眼,虽然不毛茸茸,可那眼神一样让人心肝乱颤。

陆初景颤了一会儿,就思索起来。

别墅起火和这个人身上的烧伤应当有联系,这片巷子离别墅区不远,而且因为即将拆迁,并没有住人,平时走小巷的行人也不多。假如从起火别墅里逃出来,又不想被别人发现,暂时藏在这里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他想起别墅里那张约束床,立刻猜测:那就是用来囚禁这个人的。

想到这里,陆初景不禁侧过耳朵,仔细听这个人的心跳。

数了整整一分钟,共六十八下,怎么想都是个正常的人类。可是人类用得着钨钢约束床吗?

陆初景毫无头绪,只得出一个结论:他要是想获得更多关于别墅主人和别墅大火的信息,就必须等到这个人醒来。

……

陆初景背着昏迷的人回了家。

虽然看上去受伤颇重,但一路上这人的心跳都十分平稳,所以陆初景也就没担心他活不下来。

他不知怎么安置这个人,想想出租房的一亩三分地,实在没什么多余的空间。搁在地上不像话,还堵着路;放沙发上吧,一身脏的不好弄干净。

思来想去,陆初景把人拖进了浴室。

他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忽然想起浴室里有好大一块空地可以利用。

房东年轻时大概很会享受生活,这房子里竟然有个浴缸。虽然由于日久,白色瓷面已经发黄,但跟这破烂房子里的其他器具比起来,还是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尊贵气息。

陆初景没有泡澡的习惯,因此搬进来之后一次没用过,现在刚好可以把捡回来的人丢进浴缸。

他随随便便把人往里面一塞,任由长腿落了大半截在外面,脑袋也歪歪斜斜倒向一边,看起来就不怎么舒服。

对自己都不仔细的人,自然不会有闲心照料别人。

“将就点吧。”陆初景叹气道。“住宿费一分钱没收,我还有点亏。”

昏迷的人不知事,倒也没办法抱怨,只维持着那个有助于落枕和腰椎疾病的姿势,仿佛一具被人折断脊骨的尸体,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柔韧性。

陆初景审视地看了一会儿,再次确认了他的心跳正常、生命体征平稳,就带上浴室门,自顾自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

数小时后,简陋的出租房浴室里,青年男人陡然睁开眼。

他仿佛从一场冗长的噩梦中醒来,一时还找不到自己的意识,只无声地望着天花板上被水汽浸出来的霉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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