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长子(692)

作者:皇家雇佣猫 阅读记录

“陛下!!”韩文侧身之后,户部侍郎温廷新急奏,“湖广之地流民问题并未解决,且旬月以前,山东、陕西都报了旱灾,照例,陛下是要拨粮赈灾的,时近年关,朝廷也该再发一笔官俸。照此看来,朝廷总归是要欠人钱。无非是选择欠宗藩的钱,还是欠灾民的钱。”

这家伙,倒是挺会攻心。

许久未出声的王鏊笑着说:“臣自小便听闻一句话,自古以来,昏君搜刮天下财富所以总是不缺钱,明君藏富于百姓,所以总是缺钱,陛下此时之烦恼,乃是明君之烦恼。臣要为天下苍生谢陛下爱民之心、爱民之举!”

王炳直翻嘴皮子,妈的,装得那么清高,拍起马屁来比咱还肉麻、还恶心。

“……此为其一。其二,朝廷的银子不够花,无非开源节流两个路子。开源之策,一为开海、一为清屯,此二项俱已在做了。关键在节流。老臣相信,陛下和在座诸位都被刚刚宗藩数量所震惊,更为震惊的是,百年之后,宗禄又该是多少?从何处出?

如今君明臣贤,天下万象更新,宗禄仍能负担,便是补上所亏欠的,咬咬牙也能过了这个年。然而古语有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陛下既为继往开来之君,应当为我大明之万世而谋!”

“杨阁老、王阁老以及各位臣工的意思,朕已经听明白了。就是这宗禄,朝廷总有一天会负担不起!啊……”皇帝掐着腰,摇着头自嘲般的笑道,“不要说总有一天了,就是今天朕也还是欠着不少亲戚的钱呢。但这日子总得往下过啊,这样吧,杨阁老。”

“老臣在。”

“湖广的事,由你来负责,湖广的确多封宗藩,但要说到今日这般地步,似乎也不至于。派人去瞧瞧,要派得力的人。”

杨一清心思一动,“陛下,眼前岂非正好有一人?”

李梦阳身子一紧,这就,时来运转了么?

朱厚照略作思量,心中想着阁老到底还是阁老。

李梦阳确实非常合适,因为经此一‘役’,李梦阳名声大噪,以他在士子中的名望,他是最不可能与藩王媾和的,他现在估摸着就是死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名声。

湖广的那些藩王要狩猎他,也最为不易。

对于朱厚照来说,任用李梦阳也能赢得士子之心。毕竟手伸向宗藩的时候,士大夫的心最好还是挽留一下。

“李梦阳,你可愿往?”

“臣,谨遵圣旨!”

“好。”朱厚照心中舒畅,毕竟能给这堆王爷添些堵,也是不错的事,不管怎么说都能敲出点土地钱粮出来。

当然,他不会像朱允炆削藩那样搞,他更不想大肆捕杀天下宗藩,那样是毁坏自己的根基,他只是想少出钱,所以有些话还要李梦阳私下里嘱咐下,此时这个场合人还是太多,不太合适。

按下心中这些想法,朱厚照继续说道:“再说回王先生刚刚提到那一点,要为万世谋。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中,朕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百年之后难以为继而无动于衷,宗禄的事得有个说法。三千人朝廷还供得起,但,这样下去确实有三万人、十万人的时候。这一点若是要解决,你们应当以为如何解决?”

其实众臣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朱厚照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勾出来!

于是直接问:“李梦阳,你过去官位不显,但也应当知道朕的规矩,提出一个问题,就要有一个办法的。你以为呢?”

李梦阳不经意间已握紧拳头。

阳光从门口而入,在大殿之内形成一道四方形的光亮框框,他跪在光影交接之间,身旁两侧朝官俱在,抬头便是当今天下的九五之尊。

随着皇帝这句话的问出,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缓缓的、缓缓的……只见他双手按地,给皇帝叩了头,那‘嘭’的一声,似乎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微臣,斗胆!陛下不应以一家而当万家,而应以天下苍生为子民……”

第五百七十八章 圣意为何?

李梦阳说的这些话,太过无私,充满了明朝士大夫对皇帝提要求时的那种熟悉味道——即皇帝应当以天下为公、分文不取,但他们私下里还是田连阡陌。

好在朱厚照不是死脑筋。

士大夫此时是他要联合的对象,尽管味道怪异,但他还是没有要追究李梦阳的打算。

只是李梦阳讲得话太过惊骇世俗,什么叫不以一家而当万家?

厚养宗藩毕竟是太祖皇帝时就定下的规矩。

即便要改,也不能那么彻底的改。

大臣们心惊胆战的听完,朱厚照更没有打断李梦阳,只是待他说完之后,皇帝自己站了起来,径直离开了。

“退朝!”尤址适时大喊。

“陛下!”李梦阳仍然不放弃,高声喊道:“微臣乃是为祖宗江山所谋,若有一言不当,愿甘领死罪!”

皇帝都走了,他这么喊其实也没有用了。

王鏊走了过去,“起来吧,陛下没有因此而动怒,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另外一边,杨一清的身旁聚集了不少人。

此番他在皇帝面前推荐李梦阳,令李梦阳不仅能够保命,还能够以钦差身份办理湖广事宜,只此一条,杨一清在士子心中的地位那就不一样了。

而且皇帝也采纳了他的意见。

这个内阁首揆,真是稳当的很。

王炳是能领悟到这一点的,他跟着杨廷和追上去,“杨阁老,陛下这突然离开是什么意思?李梦阳说的话是可行,还是不可行?”

“先回内阁值房。”杨一清沉声说道。

冬天的风很大,吹得那一撮花白的胡子上满是冰渣。

入了房间,升起火盆,才有一丝暖意。

杨一清蹲下来捡了根小木棍在火盆里拨来拨去,“陛下没有惩治李梦阳,说明这件事还是契合了圣意。但最后忽然离开,想必是因为李梦阳说的法子不好。这样……”

火苗扑腾扑腾,起起落落,杨一清的眉头也缓缓舒展,“这样才能解释陛下的行为。”

“不错,便是没有否定,也不能肯定。没有否定是因为圣意如此,没有肯定是不好肯定。”杨廷和一点就通,一下子便说了出来。

王炳表情则更加的深沉,“近来京中的事,怕也不是偶然……”

这种话就不好瞎接了。

即便怀疑皇帝,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乱说。再说就是说对了也没有意义,又能怎样呢?

恰在此时,大门吱呀一声,原来是王鏊回来了。

“那个李天赐竟还不愿出宫,费了一番口舌才劝得动。”

杨廷和道:“此人是个忠臣,但是操之过急。依我看,怎么样也要过了年。过了年还有大朝会,这么大的事情,左右不急这一两个月,等大朝会时再议也是可以的。而且,也要给天下宗藩一点儿反应的时间。”

“阁老。”王鏊冲着杨一清去,“宗藩之事到这个地步,陛下已是不得不为,但有些话陛下不好说,李梦阳又说不对,咱们得替陛下说出来啊。”

其余人一听王鏊这意思,也知道这家伙和他们想一块去了。

杨一清则叹气,“话是这样讲,但陛下所谋之事亘古未有,先代哪个帝王做过类似的事?况且涉及皇亲显贵,是重是轻、极难把握。便是如盲人针灸,还要一针下去正中穴位,这样的点穴功夫,实在难啊。”

“是这个理,所以应当找个人来点,我们几人点错了,陛下总归难办。”

“严……严嵩如何?”王炳忽然想到李梦阳的死对头。

“严嵩?”杨廷和有些诧异,“他与李梦阳所谋正好相反呐。”

“介夫,你还不明白吗?严嵩这个人什么时候违逆过陛下的圣意?再说了,陛下如今摆明了要处理宗藩,局势如此明显,他严嵩还能不知道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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