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88)

作者:白芥子 阅读记录

侍从领命退下。

乌见浒上前,拿起那张信纸看了看,看到“永结同盟”那四个字,目光一顿,又移向一旁,在那些分外厚重的谢礼间,看到了一件天丝缕衣——天字级的上品法衣,更有可能是那女修亲手以天丝构织出来的。

“当初你为救她,毁了一件氅衣,她倒是到现在都记得,当真还了你一件衣裳,你说若是被她知晓,那件氅衣其实是我给你买的,她会作何感想?”乌见浒笑笑问。

容兆懒得回答,命妖仆来将谢礼收入库。

乌见浒走去他身旁,倚书案看向他。

容兆抬眼:“看什么?”

窗外天光落进,静谧流淌于对视的眼眸间,乌见浒倾身靠近,凝着他低了声音:“容兆,你知道自己有多招人?”

“什么招人?”容兆靠着座椅,平静看去。

他总是这样,面上不显端倪,实则那些暗涌深藏于波澜不惊下,从来不露声色。只是这样不做声地看着人时,也似引诱,乌见浒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热衷于与容兆玩这样的游戏。

“真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容兆反问他。

乌见浒低眸,眼里笑意转瞬即逝。

一个苍奇,一个桑秋雪,倾慕容兆之人还不知凡几。

他便也不说,无论容兆是不知道,还是不在意,他都没有提醒容兆的必要。

“不知道算了。”乌见浒道,做了方才就想做的事,伸手帮他将夹在领口的那缕头发拨开,在指尖缠了一圈,随之滑下,连同淌过指缝间的亮光一起。

容兆转眼瞥了瞥,由着他。

乌见浒贴得他愈近,还想做点什么时,又有人来报,言说那辛孟被某长老——那日观试台上与容兆不太愉快的那位,破格收为了亲传弟子,晚些时候会正式通告宗门。

容兆不怎么意外,乌见浒“啧”了声,自他身前退开:“那几个老头,还当真是非常执着给你找不痛快。”

容兆只道“知道了”,让禀事之人下去。那辛孟在最后的百人混战中并未拿到前二十,本无资格入各长老门下,既有人愿意收,自与他无关,这点小动作,还不值得他不痛快。

天色已晚,容兆起身,回去出云阁。

乌见浒自若跟上。

紫霄山上修了一条云上栈道直通出云阁,栈道浮于暮霭云霞间,每日他们自此来去,偶尔会驻足,安静看片刻山间景致。

容兆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脚步声,停步回头。

乌见浒停于栈道边,凝目看前方,流霞万丈,一点一点漫进他眼里。莫名察觉到他周身沉郁,容兆皱了皱眉,叫他:“乌见浒。”

乌见浒转头,那样的郁气随风散去,脸上有笑,抱臂走上前:“叫我?”

“你刚在做什么?”

“看晚霞,”乌见浒道,“走了。”

容兆定定看他,乌见浒依旧笑着:“为何一直看着我?”

他的眼里瞧不出真意,容兆移开视线,转身:“走吧。”

入夜,容兆照旧入了静室入定修炼,乌见浒如每日那样守在外头打坐调息。

今夜他却有些心绪不宁,屋外传来隐约的“嗷呜”叫声,时高时低,听得人心烦。

乌见浒压着唇轻敲了敲膝盖,起身走去窗边,推窗望去。庭中草丛里,那只灵猫焦躁不安地正来回打着滚,像是发情了。

乌见浒有些好笑地看了一阵,指尖送出一簇灵力,将之安抚住。

他莫名想着,春日到了,自己这半人半妖的东西,或许也到了欲念难耐时。

“做什么你?”

身后响起声音,乌见浒回头,容兆已自静室出来,站在灯火昏冥处,脸上神情看不分明。

乌见浒冲窗外努了努嘴:“你不都看到了,安抚这只傻猫,回头让人把它阉了吧。”

容兆默了默,走上前,也朝窗外看去。

灵猫蜷缩在草丛里,低喘着气,被乌见浒的灵力安抚住,总算没那么吵了。

容兆有些好奇地盯着看了一阵,身后人的气息覆上,在他耳边问:“之前没看过?”

“没有。”容兆的眉峰动了动,这只猫刚到他手里时还小,自然不会这样,去岁这时他一直在外助各宗门收复失地,也没管过这猫,今日倒是涨了见识了。

乌见浒沉声笑:“那这猫背着你,在外头不定生出多少只小猫了。”

容兆回头,睨他一眼。乌见浒眼里沉着笑,在夜色下格外灼亮,紧盯着他。

“你——”

被乌见浒笑得莫名脸热,容兆稍一犹豫,问:“你不修炼,就在这逗猫?”

“你不也是。”乌见浒道。

“太吵了,”容兆皱眉道,“这猫一直叫,没法静心。”

“那便算了,一日不修炼,也耽搁不了什么,”乌见浒提议,意有所指,“喝酒吗?”

“你的桃露不是才埋下?”

“没有桃露,还有别的酒,今日去你们宗门集市打来的,闻着还不错。”

容兆目露嫌弃:“你倒是真当元巳仙宗是自己家了。”

“身为宗主道侣,”乌见浒倾身向前,气息交缠,近得不能更近时停住,“本就是。”

容兆倚窗未动,就这么直直看着他,如同与他比定性。这方面乌见浒自愧不如,呼吸擦过彼此唇瓣,他再次问:“喝酒吗?”

半晌,容兆含糊带出一声“嗯”,示意他去拿。

酒水倒入杯中,容兆放松靠于坐榻上,目视乌见浒的动作——之前并未想过,能再与他心平气和坐一块喝酒。乌见浒从来随心所欲,他自己何尝不是,身为元巳仙宗宗主,却与仙盟公敌搅合在一起,他其实不在乎,只要自己痛快就好。

乌见浒搁下酒壶,抬眼对上他打量目光,轻浮唇角,将酒递过去。

容兆接过,倒酒进嘴里。

酒水入腹,心头潮汐澎湃、浪涌起伏,皆归于沉寂,唯留下轻飘飘的快意,如踩在云端,只贪今宵。

“乌见浒。”

“嗯?”乌见浒扫过他被酒水洇湿的唇,视线上移,见他侧过头,以手支颐,仍盯着自己,问,“想说什么?”

“你当真打算一直这样留在元巳仙宗里?”不是之前说着气话的驱逐人,容兆的嗓音平缓,问他也是问自己,“一直见不得光,做个紫霄殿的侍卫,有何意思?”

乌见浒继续给他倒酒:“那不如云泽少君给我指条明路?”

容兆落下视线看向杯中在烛火下漾动的酒水,慢悠悠道:“我不喜欢金屋藏娇那一套,你也不是娇。”

“那是什么?”乌见浒笑问。

“狐狸精。”容兆轻吐出这三个字——狡猾的、卑劣的,却一再诱他堕落的狐狸精。

乌见浒捏着酒杯晃了晃,听着他的语气,颇觉有趣:“那怎办?”

容兆其实也没想好,或者说懒得多想:“以后再说。”

“嗯,”乌见浒更不在意这些,伸手过去,轻按了按他柔软湿润的唇瓣,“这酒好喝吗?”

“马马虎虎。”

容兆启唇时,舌尖扫过他指腹,仿佛有意为之。

乌见浒的手指趁势抵进他嘴里,揉弄他柔软的舌,一下又一下。

容兆不动,任由他如此。

乌见浒眼中显出更多的愉悦趣味。

醉意缠绵在流转的眼波间,片刻,容兆抵唇咬下去,尝到血腥的咸涩才松口,乌见浒拇指上已被他咬出一圈带血的牙印。

乌见浒低眼看看,复又看向他,依然笑着:“这是何意?”

对视片刻,容兆翻身去他那侧,将人一推,跨坐至他身上,掌间缠着灵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乌见浒不挣扎也不反抗,就这么不眨眼地看着他,被掐住了命脉,脸上却无痛苦之色,反是游刃有余的。

容兆眸色沉沉,眼底情绪难辨,乌见浒搭上他手背,轻轻覆住,带了安抚的意味。

对峙良久,最后是容兆自己松开,滑下的手撑住他肩膀垂首喘气,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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