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精致的糕点越过司繁紧跟的目光，径直递到了小狸眼前，颇为自然地改了口：“小狸，这是我前日路过斛州买的糕点，里面放了桂花，口感清甜，你尝一尝。”

瑜初垂了眼眸，薄唇轻启又轻轻抿住，过了好一会才眼尾通红地说：“等过几日走到了镇子里，我去给你买糖葫芦…”

“不用，不用…”小狸有些受宠若惊，就算她们曾经认识，如今也过去多年，实在用不着对她另眼相待。

小狸看着瑜初还托着糕点，很是坚持的样子，连忙抬手拿了一小块糕点含在嘴里，果然是清甜的，又带着桂花的香气，应该是很贵的糕点。

按照那段记忆，她跟瑜初应是认识的，只是她为什么会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她的心底存了好多疑惑。

她的记忆分明是完整的，却又像是缺失的，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她分明不识，那些人却仿佛她化成灰都认得她。

瑜初托着糕点等小狸吃完，又转身在这山洞中找了块平坦又整洁的石块，用那干草铺得软和，特地从行囊中翻出他柔软又温暖的大氅，铺成一张舒适的小榻。

小狸从烛光下看他一袭白衣忙碌的背影，那悸动之感又涌上心头，小狐不由看得久了些，心里徒然跳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样白衣挺拔俊俏的身影，若是再配上飘逸的银发就更好了。

小狸呆愣许久，直到意识到她这想法是如此怪异之时，才连忙晃晃脑袋，将这些‘奇奇怪怪’抛诸脑外。

她刚才微微勾起嘴角的笑，一会儿又徒然懊恼地摇摇脑袋，她所有的‘不一样’都落在司繁眼里，一点点在他心中汇聚，他心里叹下一口气，咬了一口刚热的饼，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这个白衣男子。

这男子眉目舒朗，明明生得很是俊逸不凡，谦谦君子模样，只是看到他总是靠近小狸的样子，却让司繁莫名的心烦气闷，尤其是小狸对他很是不同。

刚才小狸看他的眼神，很像五百年前，看那个人…

瑜初忙碌完，才理了理衣袍，重新坐回小狸跟前，看到小狸味如嚼蜡地嚼着一张饼，又颇为体贴地拿了水壶，倒上一杯水，递到小狸面前。

“小狸，不着急，喝点水，慢慢吃。”

司繁轻咳一声，嘴角彻底绷成一条直线，这貌似是他出去找的水……罢了，反正喝水的是小狸…

小狸看着瑜初一直忙来忙去，也没有吃东西，想起刚才瑜初分了糕点给她，就着投之以糕点报之以糖饼的心思，分了半张饼给瑜初，自己小口小口的嚼着，有些不解地问他：“你叫瑜初？”

“嗯。”

“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那些记忆我一点儿映像也没有…”

瑜初顿了一下，脸色微凝，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以前之事，颇为复杂…等你与我回去见了圣女……”

听到‘回去’二字，今日有些沉默的司繁突然严肃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她不会同你回去。”

第61章 禁忌

司繁知晓这人应该是与曾经的小狸认识, 只是司繁并不想让小狸与从前那些恩怨是非再有牵扯，无论是出于她身上的魔族血脉还是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都不应该让她再去背负。他只想让她像只普通的小狐狸那样，每日都能过得快乐。

瑜初凝眉说：“我知道你不想小狸离你而去, 但是你不能只顾及你的一己之私, 而不顾小狸的想法，我很感激你养了小狸这么多年，若是你让小狸与我回去, 我会给你一些金银财物作为补偿。”

“谁要你的东西，小狸本来就是我的…女儿, 何须你作什么补偿。”司繁挑眉, 面色沉下来, 他抬眼淡淡看向瑜初，一双暗紫色的瞳孔泛着幽暗的光。

瑜初找寻水苏多年，自然不肯轻易退步，一时之间二人正剑拔弩张，一副针锋相对之势, 赫然又是一副火药桶打翻的景象……

小狸很是无奈。

若是二人在此处又动了法力打起来，留下了痕迹，今日赶的路岂不是全部白费。小狸皱了一下眉, 跑过去, 一手紧紧按住司繁就要攥出的符纸，“思凡, 别冲动, 我不会跟他走, 瑜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司繁看着瑜初, 脸色凝重，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不会跟他走的, 真的。”小狸又重重的重复一遍，纤白的小手紧紧抱住司繁的手臂，那幽暗的紫眸才逐渐沉静下来。

司繁收回了攥紧符纸的手心，转而摸摸她窜出来的狐狸耳朵，送了一口气嘱咐道：“小狸，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要弄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一件好事。”

“嗯，我知道。”

虽然她心中疑惑甚多，很想把这一切弄清楚弄明白，但是如果司繁不愿意让她知晓这一切，那一定也有司繁的理由，比起那些未知的答案，她更愿意相信司繁不会害她。

小狸可以预感得到在这‘回去’二字之后，可能是她所有疑惑的答案，但是‘回去’也可能是与司繁的永远分离。

从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司繁，她与司繁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五百年，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司繁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但是对待与她有关的事又尤为认真。

平日里司繁深居简出，生活的十分俭朴，就连衣服也只有几身洗的褪色的道袍，卖艺时穿的粗布衣服。可是小狸却是精致很多，她穿的衣服却是小镇里少有人穿的棉布小袄，甚至行囊里还有一条衣裙是那昂贵的雪山白秀锦。想吃的糕点，想要的首饰，只要她扯扯司繁衣袖，摇摇尾巴轻声与他说几句好话，司繁就会拿出他好不容易攒的碎银子给她买新的衣服，首饰，还有一些她喜欢但没有必要的小玩意。有时候不想去卖艺了，偷懒耍小性子，司繁也会纵容她，让她睡到日上三竿，在回来的时候带上她喜欢的糕点。

与司繁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偶尔会被追杀，没人打扰的时候，其实很是平静而又让她舒坦。

小狸看向瑜初，认真道：“瑜初，我不回去。”

那些遗忘之事，已经过去，现在的日子足够幸福，值得珍惜。

她的语气很认真，瑜初知道这是她的选择，并且是他这个外人没有商讨的余地，瑜初只能卸下一口气，默默坐在篝火旁。

见小狸拒绝瑜初，司繁心中升起一丝愉悦，他勾起嘴角，默默吃完了饼，去看了一眼这九尾狐狸给小狸铺好的石榻，在这冷冰冰的石洞里，竟然也铺得很是软和的样子，那铺在榻上的大氅面料讲究，花纹走线精细，上面隐隐还有着熏香的味道。

司繁“啧”了一声，在上面铺上他的道袍，将那熏香味道隔开，以免一会儿小狸沾上那九尾狐狸的气味。

赶了一天的路，小狸与瑜初随意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刚才还在随便窝着烤火，竟是坐了一会儿，就在火堆旁困得阖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睡在篝火旁，白皙的小脸被烤的红扑扑的，像是春日里夕阳西下映照下的粉面桃花。司繁不经意地笑了一下，捋了她鬓边的碎发，轻轻拥着她，抱回那临时铺成的床榻上。

道袍在火堆前烤得暖融融的，再给她盖上。

小狐狸翻了个身，轻轻皱了一下鼻子，嗅到身边是那熟悉的丹药香才卷着衣袍睡得十分安心。

司繁抬眉轻笑，挑衅地瞥了瑜初一眼，幽幽走出山洞，惬意地走到离洞口有一段距离，却又能看清洞口的风吹草动，站在一棵老树下，独赏月色。

月色倾泻而下，皎白的月光映照在荒野之上，映得周边银白一片，亮堂堂的。夜风吹过，吹的那棵老树树叶声混着林子里的野草吹动声簌簌作响，其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个很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也来越近，直到停在司繁身后。

寒风中不出所料地响起那个清冷又自持的声音。

“我看得出你对小狸很是怜爱，可是为何你就不能让小狸回狐族，她跟着你这样居无定所，你怎么忍心让她跟你一起跳火圈卖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