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75)

作者:浮玉山前 阅读记录

蔡逯没听懂,稍抬起头看她。

小狗脑袋。

灵愫扯住他的头发,笑意不达眼底。

她说:“哪天滚,今天还是明天,你自己选个时间。”

甚至不算“分手”,因为她从没给过他名分。

第39章 同意

进屋前还规整的被褥,现在已经凌乱得像一团被反复揉皱的废纸。

瞥过眼看,恰逢又是个黄昏天。

不一时,天边最后的一抹流光溢彩也消失不见,只留下将暗未暗的灰,把这一切都蒙了层薄薄的罩。

这灰罩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是非成败转头空,叫蔡逯心里闷闷的,仿佛压了一块又一块钝石。

兴许是泪水都在刚才的缠绵悱恻里流干了,现在蔡逯听了她这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早不是之前那个狂妄气盛的他了。如今,比起忿然质问,他更习惯在乖顺里流露些许情绪。

他们难得有事后狎昵的时候。

“快进来,给你温着酒呢。”施素妆高易灵愫半个头,俯视觑眼来人。透过帷帽纱,能模模糊糊地瞧见她脸上的妆容。

眼周点上桃粉,绛唇轻抿,一瞧便是出门前认真搽过脂粉。

易灵愫羞赧一笑,她也清楚后来的没理,忙提着手边的礼陪不是。

“那时我正在车上坐着,忽而听见一阵呜咽绵延的萧声。我便知道,是卖饴糖的来了。每年寒食前后,第一波卖饴糖的就会肩挑两筐货,窜在大街小巷里卖。我想叫你俩吃到新鲜的,赶忙下车去买了一些。”

易灵愫提着两扎用桑皮纸包裹着的饴糖,笑盈盈地说。

“快坐快坐,我跟素妆阿姊攒了好多八卦事,要跟你说。”荣缓缓挽上易灵愫的胳膊,给她解开帷帽带子,霎时瞧见一张明媚灿烂的脸,心情都好上几分。

虽说小别再相逢,存有许多话要说。可仨人的肚皮递嬗咕噜,对视一眼,决定先吃再说。

老地方,老菜样。交杯换盏,吃得欢快。

几盏酒下肚,荣缓缓说话都快了起来。

“听说……听说你府上来了两位夫子?”

易灵愫搵帕,“不是听说,消息属实。眼下一位夫子已在府上住了一日,剩下一位还在路上,约莫这两日就能到。”

公主府许久没有新鲜的人进去当差,而今贸然出来两位常住的夫子,贵女圈里可都传得沸沸腾腾,纵是常与易灵愫一同玩耍的施素妆与荣缓缓,也对此事十分好奇。

施素妆握着易灵愫的左手,眼神真挚,“小六,你心里明白,阿姊我想知道的,不止这些。”

下一刻,荣缓缓覆上了易灵愫的右手。易灵愫的左右手都被紧紧攥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懂,我懂。”易灵愫了然道:“先到的那位夫子姓蔡,我叫他蔡先生。人俊美无俦,温和恭谨。说话似微风徐徐,一下便慰藉了我背书时的焦急心灵。可惜应是个病秧子,离不开药汤。”

说起蔡逯的好,话头如滔滔流水,再也止不住。

“好了,好了。人好就行,总之不会吃亏。今日约你来可不是来听男人的。”施素妆“嘘”了声,旋即提起游玩的事。

荣缓缓脾气好,说去哪儿都行。

易灵愫盼着晚间去相国寺走一圈,午后暂无打算。

施素妆没辙,颇是无奈,说那好,“先歇上片刻,听场银字儿①。”

话音甫落,几位三教九流便拿着本子、银字管进了雅间。

两位身穿对襟,头戴冠梳的小娘子左右落座,中间立着头戴幞头,一身交领衫的尹官人。

隔着一重屏风,尹官人清嗓开腔,“话说五代后周,那崇灵帝暴虐恣睢,偏信宦臣,耽于美色,最终惨遭灭国……”

这般明媚的天,却听了个沉重的前朝史。听及前朝荒唐事,易灵愫额边静脉突突跳,本想叫换一出轻松的,见身旁两位听得津津有味,话又咽回了肚里。

银字管呜呜咽咽,好似万千百姓哭诉国朝覆灭、流离失所的悲痛。

一场银字儿唱罢,待三教九流退场后,易灵愫才舍得长吁口气。

荣缓缓意犹未尽,叹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崇灵帝能把玩乐的三分精力放到政务上去,兴许都城百姓便不用经历战争。”

施素妆也叹:“积弊久矣,破败山河难在一人手里得以重生。以古照今,方知治国之道。”

两位都是爱史精史之人,就前朝覆灭的事说谈一番,叫易灵愫听得糊里糊涂。

“其实听史也是想提提你的劲儿。”施素妆斟盏酒,抿唇轻笑。

易灵愫不解。 易灵愫抬眸,不曾想见着的正是蔡逯。

相识的那瞬,易灵愫便脱胎换骨成了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

“慎庭哥哥!”

一蹦一跳的,欢脱似一只满是灵气的小铃铛,头上垂绦步摇珠就是那铃铛的穗儿,上翘下摇,流珠玉篦叫蔡逯恍眼。

在二人相距三步时,易灵愫止了脚步,在蔡逯身前站定。

“你怎么才来啊。”似在嗔怨,碍着还有伺候女使在场,易灵愫只是微微仰头望着蔡逯,虔诚仰慕。只是一眼,便叫蔡逯身子热了起来。

“前朝几位武将争着想去陇西平乱,推搡着抢夺功劳。我们这帮文官在一旁站在看戏,戏结束得早,自然下朝也快。”蔡逯解释一通,见易灵愫眼眸亮晶晶的,全神贯注地听她讲话,心里觉着舒坦。

“这不重要。”蔡逯稍稍弯腰,紧紧环住易灵愫的身,见易灵愫安静站在那处任他动作,索性加大力道,恨不得把面前的小人揉到骨子里。低头嗅着易灵愫身上淡淡的奶香气。

昨晚屋里燃着厚重的檀香,窗子边也立着竖瓶,插一株芍药花,花香四逸。可蔡逯只能闻见易灵愫身上淡淡的悠悠的奶香气。

“身子好受一点了么?”蔡逯一把抱起易灵愫,走向床榻边。

秀云绵娘一见,互递了个眼色,合上门,默声退去。

易灵愫不吭声,只是拽着蔡逯胸前的衣襟,脸上渐渐升起一抹绯红。无需多言,蔡逯便知她是羞了。

“今早走得早,还未还得及同你多说几句话。是我疏忽了,只料得官家会叫我去与一众同僚商议陇西平乱的事,却不曾想到家中还有位新妇在眼巴巴地等着我。”蔡逯低声逗着易灵愫开心,兀自哄着。

易灵愫说没事,“也不知秀云是从哪处讨来的雪花膏,给用上后,身子也好多了。不过走路还是提不起力气来,光想躺在床榻上,什么事也不做。”

易灵愫说罢,蔡逯心里只愈发心疼。

想起先前无意翻过那本《洞玄子》,古书里面明明写着方正的字,可那些字连在一起,蔡逯却看得脑壳疼。

昨晚他在易灵愫面前提过几个词,不曾想易灵愫却听得满脸通红,说他不知羞,尽说些诨话。

“只恨这青天白日漫长不堪,蚕缠绵、翻空蝶、野马跃竟那般有趣,像那偃盖松、白虎腾还没来得及细想一番呢,你便说要早点歇息。”蔡逯贴在易灵愫耳畔,字句清晰,似是故意提醒她昨晚的事。

易灵愫心中窃喜,她便知道,男郎都是道貌岸然。白日里端方正经,日头一落,还指不定怎么放浪形骸呢。

易灵愫倒是高估了蔡逯的耐力,不曾想他竟这般好上钩。甚至都不用费心去想饵食,只勾勾手,蔡逯便彻底沦陷在寻欢狎戏里。

易灵愫松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绕在蔡逯上下起伏的胸膛前画圈,娇嗔道:“你若觉着好,我可是备着百种花样,定能叫你玩个尽兴。”

蔡逯听罢,蹙起眉头,似是想至哪般不好的事。

“若你说的是那三字,还要用上悬玉环那种物件,我可就不乐意了。”蔡逯手握着易灵愫的堪堪细腰,觉着自己稍一用力,那腰肢便会折过去。可就是这般细柳腰,叫他不可自拔地沉沦进去。

最是柔软清盈不堪的物,却顽强承受着最是无情的风吹雨打。蔡逯眸底晦暗不明,他明明不该沉溺在儿女情长里面。可他竟是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脑与心,骑马上朝路上,站在官家身后记朝会事,与同僚尊师攀谈,眼前总是这位小娘子笑眼盈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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