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疏影(50)

作者:松梢月 阅读记录

“好孩子。”梁进有几分动容,笑着为他理了理衣裳下摆,又问了他的伤势,才请辞离开。

“公公慢走。”柳时渝抬高了灯笼为他照路,目送他消失在道路尽头。

隔着一面墙、一条路的距离,姜涟仍有些留恋地望着他,试图更加清楚地记住他的面容,下次相见不知什么时候,她真怕他变化太大,让她认不出来。

近些日子的担惊受怕,早让柳时渝养就了机警的习性,隐隐约约能感知到有人在盯着他,往外走出几步,举着灯笼四处查看。

姜涟一时反应不及,险些要被他看到,幸而有皇帝猛地将她拉过来,她脚下未动,整个人下意识地栽倒在皇帝怀中。

柳时渝听见窸窸窣窣之声,寻着声音踱步向前。

姜涟与皇帝紧挨着,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出的热气,双腿没有着力的地方,只能依靠着他的双臂支撑身子,又有不断靠近的柳时渝,愈发不敢动弹。

皇帝朝梁进使了使眼色,不敢将手落在她身上的实处,虚揽着她着实费力,还得极力往后错开身子,仰起头,才不致两人贴在一起。

梁进会意,立即走出去,待见到柳时渝佯装惊讶地咦了声,“你怎么还未进去?”

“听见些响动,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您啊。”柳时渝朝他摆摆手,“我这要进去了,公公一路小心。”

说着,他转头往回走,墙后的几人皆长呼一口气。

梁进压低声音叫主子,胆大包天地悄悄微抬起头,能看到姜涟背靠在皇帝怀中,他的身量正比她高出一个头,下颌堪堪抵在她的头顶,双手半环抱地抓住她的肩膀,呈现出来的是完全保护的姿态。

梁进不自觉噤了声,此处又无处可躲,只能尽力将头直弯到腰处。

皇帝松手要放开她,却听见她轻“嘶”出声,他低头查看,发现他半散下的发恰好挂在她的点翠流苏鎏金银耳环上,他一动,便带动耳环勾动她的耳垂。

不知怎地这般巧,偏偏只有今日他束的半披发,他不再敢动弹,柔声问道:“疼不疼?”

梁进已经识趣地走到一旁望风,以防柳时渝折途而返。

姜涟说不疼,伸手就要去摘那耳环,忙中生错,因为他就在他身后,她不敢有大的动作,那耳环此时像是长在她耳上,怎么摘也摘不下来。

“我来吧。”皇帝能感受到自己如擂鼓响的心跳,甚至已经遮过他自己的声音,可是他还得强装镇静。

四周没有光亮,他完全是凭感觉抚上她的耳朵,先抚到的是一颗触手生凉的珍珠,他探到耳环根部,正欲去摘,只听她阻拦,“勾住你头发的不是这只。”

他诧异不已,竟未注意到她有两个耳孔,来不及深想,又听她开口,“往下些,在耳垂上的那只。”

他听从她的指挥,手指慢慢滑下去,她的耳垂是冰凉的,但浇不灭他指尖的滚烫,于是她的整个耳朵被他带得着了火,灼热地失去知觉。

人真是奇怪,明明是同一个身体的同一个位置,不同的人触碰,原来有这样大的分别。

等他碰到下面的耳环,指腹抵在耳环后部,一点点往外推,直到那只耳环“听话”地落到他手中,他依然觉得那种由她教给他,替她摘掉耳环的感触太过奇妙。

姜涟失去禁锢,缓缓转过身来,与他面对着面,“我替你把头发解下来吧。”

皇帝摇头拒绝,“这儿太暗了,看不见,由它先挂着吧,等到了明处再弄。”

他随意地将墨发拨弄到一旁,真的就任由那只耳环随着墨发轻摆,那对于他像是一种殊荣,代表着他与她之间的亲密无间。

长丰楼虽是最为繁华处,人却并不多,来往的大多金装玉裹,富贵非常,自街头到此处,道路皆由砖石镶砌而成,牌匾上“长丰楼”三字龙飞凤舞,其上金粉铺就,映着明亮的缀珠灯,格外光辉夺目。

早已命人准备好雅阁,梁进走在最前头,自有伙计前来相迎,笑盈盈地将他们请到最高层,伙计见惯了到这儿要隐藏身份的人,也不多问,听闻不需人跟着伺候,便退了下去。

珠帘随之铮铮作响,屋内灯烛辉煌,恍如白.日。

梁进将满桌的菜一一用银针试过,仍觉得不放心,欲亲身而试。

皇帝不耐地乜他一眼,“别败兴,你先出去吧。”

屋内只剩两人,皇帝一把推开轩窗,笑道:“听说站在长廊尽头那儿,瞧皇宫的景象才清楚呢,不过咱们的身份不方便,勉强在这儿看看吧。”

日日都在宫里,其实瞧皇宫不算新奇,但总需要些噱头,才能得机会与她相处。

姜涟摘掉帷帽走至窗前,“小时候听别人说起长丰楼,很想来,求了我父亲很久。”

皇帝接上话茬,“老师最爱安静,想来是不曾带你来过的。”

“是,只怕是绑都绑不来的。”姜涟笑着打趣,探头往外张望。

不知是不是位置的缘由,只能大致看见皇宫的轮廓,四四方方的一块地方,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想来就是各处宫殿,旁的因为黑暗也瞧不清什么了。

她有些失望,撇着嘴摇头,“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幸好幼时没有来,来了是要哭着找掌柜争论的,若不是知道那个位置就是皇宫,谁能认得出来?”

自从重逢之后,他几乎没听过她说这样的俏皮话,不由失笑,转头凝视着她的双目,“你现在要不要哭着找掌柜争论一番,说不定还能免了这一顿。”

她被他盯着不大好意思,侧过面去回应:“还是不必了,我怕人家认准了我要吃白食,要将我打出门去。”

“他们不敢。”皇帝将手支在窗沿上,涌起对过往的怀念来,“说起来,还是幼时好,瞧什么都是有趣的。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听老师讲,油纸灯放进荷花池里,荷叶是要腐烂的,咱们好奇,还真的特意去试过。”

“记得。”姜涟弯唇笑起来,“荷叶会不会腐烂到现在也不知道,只是毁了我母亲的那缸千瓣莲,倒挨了好大一通骂。”

她母亲最爱莲花,姜府种过无数缸,都为讨她母亲开心,那年的千瓣莲毁在他们俩手中,现在想想,合该受一顿训斥。

皇帝也跟着笑,笑完又觉得悲痛,姜家那样好的人家,怎么就落得那样的下场,当初姜家落难,他还在平州,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先帝命人一夜之间铲除姜家,他始终不信安在老师身上“坑害百姓”的罪名,自回京之后,也一直在命人探查,可始终没有眉目,或许将来有一日查出真相,还能还老师的清白。

没有听到他的声响,姜涟转头看向他,正望见挂住他墨发的耳环,说不明白为什么,她并未知会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伸手便触了上去。

他感受到她的靠近,微微一怔,却并未阻拦,任由她耐心的解开勾缠的发。

她低垂着头,睫羽落下阴影,丹唇轻轻抿起,让人瞧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看见手指在他的发上翻转,这样的景象,即使两人没有紧贴着,仍有种胜似耳鬓厮磨的熟悉感。

他心满意足,不管拿什么同他交换,都抵不上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耳环终于被她解下来,她将手伸到他跟前展示给他看,有些得意,“弄好了,这耳环流苏……”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他原不该心急,更不该在此时迫切表露自己的真心,可他在她跟前,永远拿不出来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冲动地将手覆到她的手心,忽而笑道:“从离开京城到平州,再从平州回到京城,我一直都很想你,一直。”

她闻言呆立,忘了收回手,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说明,更不知他下一刻会说什么。

第44章

皇帝瞧出她的无所适从,胆怯且无助,极怕自她口中听出难以接受的话,不得不收整心绪,默默收手掩饰般背到身后,故作若无其事地走至桌前,勉力笑道:“景致不合你的意,尝尝饭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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