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疏影(65)

作者:松梢月 阅读记录

两相为难,最后还是心意赢得上乘,笑着同他交代实话:“王爷对我有恩,饶是要我的命,我也得献上,我心里念着你的好,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记着你,但我除了记着你,别的什么也做不成了,就这样吧,你且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她说的委婉,但他已经明白了,她心里是有他的,可惜他晚了一步,已经叫摄政王拔得头筹,她知恩图报,他本该成全她的心思,可情到深处,容不得他了。

正说着,外头响起来乱糟糟的声音,其中夹杂着车轮滚动声,姜涟知道是裴瞬回来了,顿时惊骇不已,整颗心将要跳出来,推着皇帝说“快走”。

中堂仅有一个门,出去便是正撞上裴瞬,该往哪走?

皇帝缓缓起身,他没有任何紧迫的感受,却看不得她受苦,因为不知道被裴瞬撞见会如何责罚她,这也恰恰叫他更加坚定,决不能就此放手,他在他身边落的棋,已经到了发挥效用的时候。

他最后将她的手覆在面上,抹去残留的泪痕,什么也没有说,松开她走到最靠里的轩窗前,推开直接跳了出去。

朔风顺着大开的轩窗灌进来,等它再被关上,外头的声音愈来愈近,而后堂门被一把推开,承安站在门前,身后便是面色深沉的裴瞬。

他朝堂内张望一眼,不见皇帝的踪影,却未直接问皇帝,只道:“不是说在外头等我,怎么又进来了?”

姜涟顿了顿,维持着语气的平静:“在外头原是为避嫌,后来皇上等不及先走了,我又何必在外头受冻。”

话音刚落,适才给她推轮椅的侍从小跑着回来,对着裴瞬拱手回话:“王爷回来啦,皇上还让小的跟您说呢,他有些醉了,不等您先回宫去了。”

裴瞬又问:“走的哪条路出去,本王进来时怎么没碰上?”

那侍从抬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梁公公适才肚子不爽利,小的领他去方便,没过一会儿皇上过来说要回宫,眼看皇上醉的摇摇晃晃,小的怕再绕到正门皇上撑不住,梁公公也说侍卫在后门候着,小的就直接将他们从后门送出去了。”

裴瞬轻斥句糊涂东西,转头又叫曹管事,“底下人不懂规矩,竟从后门送客,还不带下去教训。”

曹管事战战兢兢应是,半拉半扯地将人带下去。

姜涟如释重负,合起手搓了搓,能感受到掌心的冷汗,依然睁着眼睛说胡话:“外头实在是冷,若不是不能宿在这儿,是真不想回去了。”

“你若是想在这儿歇息,有什么不成?”裴瞬朝承安招招手,待他俯下身压低声音嘱咐一番。

他的刻意避让让姜涟莫名心慌,故作若无其事地玩笑:“王爷是要让承安准备什么?竟连我都要瞒着。”

裴瞬讳莫如深地笑笑,“自然是好东西。”

不多一会儿,承安端着素漆托盘进来,上头放置着个海棠花形杯,琥珀色的液体齐杯,随着他的步伐来回晃动。

裴瞬略一摆手,承安将托盘送到她跟前。

“王爷,这是?”姜涟瞥那杯盏一眼,一时弄不清他的意思。

裴瞬收起面上的笑,微含起眼细细端量她,她的眉眼到她的下颌,每一处都透着坦坦荡荡,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猜测,可她的唇直白地出卖了她,那样嫣红饱满的姿态,隐隐带着齿痕,怎么能叫人不多想?再加上皇帝的突然离开,与将真相摊在他眼前毫无区别。

他再次产生恨不得掐死她的冲动,微扬了扬眉梢,悠悠道:“这世上有一种毒药,服下之后隔七日要用一回解药,否则便会立即毒发身亡,承安手里的就是那种毒药。”

他看着她面露惊恐,丝毫没有心软,继续道:“你虽应下要永远陪在我左右,但你抛下我要留在宫中的事还历历在目,我总觉得不大安心,思来想去,想让你再表表你的心意。”

姜涟胆战心摇,刚才对皇帝说的话竟一语成谶了,她有些不确定地抬手触了触杯盏,“王爷的意思是要我喝下去?”

裴瞬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左右解药我这里多的是,不会短了你的。”

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刁难,姜涟明白他或许猜到了什么,正欲开口解释,他完全没有给她机会,已经侧过面去不再看她,长长叹息道:“既有二心,我自然不会逼迫你。”

仅这一句,便叫她反抗不得,无数念头自脑中闪过,都被她强压下去,她咬了咬唇,毅然接过杯盏,仰头灌了下去。

一丝苦辣涌入喉间,她来不及细细品味毒药的滋味,只听他放肆地大笑起来。

他半倚在轮椅上,笑得前仰后合,“世上哪里有那样的毒药,你喝的不过是白日姜。”

姜涟举杯的动作停滞住,满是不可置信,她没有任何死里逃生的庆幸,只觉得面前的人如此可怖,早不是从前只是用几句羞辱折磨他的人。

他却好整以暇,缓缓到她跟前,接过她手中的杯盏,别有深意地抹了抹她的唇,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这是最后一回了,我舍不得杀你,却有无数个法子杀了他,别的不说,只能包管他受尽折磨。”

她霎时明白他发现了,猛地抬头望向他。

他还在笑,可眼角眉梢都带着寒意,直勾勾地盯着她,压住她所有的气势,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

她对他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一时半会儿难以剔除,因为她太了解他,知道他有太多让她顺从的办法。

她明显被驯服的反应令他满意了,他复又恢复少有的柔情,揽住她抚慰:“已经叫承安准备婚事了,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要再叫我操心,好吗?”

如今对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半分磨难都未曾让她遭受,甚至还想着与她的婚事,如果再有一回,他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脾性,而是直接掐死她。

她说好,被他环住的身子仍然止不住的颤抖,她今日喝下的不是毒药,难保她下一次喝下的还不是,她在他身边,又能活到哪一日?

第59章

他们最后还是宿在了中堂,姜涟蜷着身子,完全被裴瞬揽在怀中,彼此紧贴着,亲密无间,却各怀心事。

他从前是习武之人,身上温度高于常人,但好半晌也没能将她暖热,他以为是火炉燃得不够旺,轻拍了拍她的肩问道:“觉得冷吗?”

她并未睡熟,却不想回应,故作被惊扰到发出嘤咛声,往他怀中缩了缩。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面颊,能感受到温热一片,这才放下心来,指尖还停留在她面上,他有点不受控的挪动手指,从她的面颊抬到眉眼,又顺着鼻间下去,最后停留在唇间,极轻极轻地描绘。

他试图忘记皇帝曾吻过这张唇的猜想,但愈是努力,愈是进一步想象,他低下头,想要以自己的唇覆上去,好彻底抹去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他的鼻息渐渐凑近,尽数扑到她面上,她还未从适才毒药的闹剧中抽身出来,顿觉遍体生寒,不自觉地微颤起来。

他感受到她的动作,几乎瞬间就领会到其间的抗拒,谁都没法子唤醒装睡的人,他心里气极恨极,却无可奈何,松开她后直接坐起身叫承安。

承安就候在外间,闻声立即进去回话:“王爷,属下在。”

“有些闷得慌,推我出去散散风吧。”裴瞬为她塞好锦被,静静地观望她片刻。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忍不住猜测她此时的神色,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恐惧自己?也可能都有,笑他舍不下她,又怕他伤害她。

外头的世界静悄悄的,轮椅滚动的低声都被放大,显得格外突兀,他们没有撑灯,顺着檐下微弱的光芒,往游廊处走。

游廊周遭皆是绿竹,白日里茂盛非常,这会儿遮住所有光亮,竟掺上些诡谲的意味,人走在其中,有种不知天地的混乱。

裴瞬缄默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承安自然不敢惊扰,待要走到尽头时才开口询问:“王爷,还往外走吗?”

上一篇:我与师尊解衣袍 下一篇:弃他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