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枕山河+番外(23)

作者:予宓 阅读记录

良久,他才问道:“那你是考虑好了?”

“这披风原是我娘的,后来就一直在我师父手中,冯知谦今天把它带给我,就是要证明我师父在他那里,即是如此,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

闻言,白榆君平淡道:“你师父在你心里,当真这般重要?”

苏岫脱口而出:“若是他不在了,那我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

“可若是…”白榆君话说到一半,却又骤然顿住,倒是吐还没吐干净的黄岱接道:“姓冯的那个王八蛋!我早看他不顺眼,他绝非良人!”

那一夜,黄岱骂过一遍又一遍,什么糟污词都说了一番,从山脚下骂到山顶上,那舌是灿若莲花,那词是越吐越多。

最后朴霄实在听不下去,一巴掌把他扇晕了过去。

而苏岫只想知道,白榆君那咽回去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只可惜一直走到军营,白榆君也没再开口。

离清致不到三十里,有一处良田及一户府邸,原是镇上首富万氏所有,后来转手卖给了冯知谦作私宅,国舅爷不许声张,连匾额都没换,还是‘万宅’,故而知道的人不多。

这天小厮正低着头屋院门前扫雪,只见那扫帚掠过一双凤头绒面鞋,他抬头一瞧,是位披着皮绒大氅的姑娘,只露出兜帽下面的半张脸便已是倾国倾城,他看得痴了,再回过神时,手都冻得发麻。

那姑娘正是苏岫,她只低头浅笑,笑声银铃般悦耳:“劳烦你,去通报你家主子,我有要事找他。”

小厮丢下扫帚,扭头奔向院里。

没过多久,冯知谦便迎了出来,他身着皮草棉袄,外面却只披了件单衣,显然是出来得急迫。

“你来了,天寒地冻,快进来说话。”

他说着,便握住了苏岫微凉的指尖,随后皱眉道:“路上怕是遇了风雪,手这样冷。”

苏岫被引至堂屋,炉火烧得正旺,她坐下烤着热气,冯知谦又拿来手炉让她暖手。

“我记得你喜欢吃甜食,我特地让人备了些甜酪点心,你多吃些。”

苏岫随手拿了一块桌上的甜柿软酪,咬了一口,便开门见山道:“我过来便是想清楚了,我情愿嫁与你,只是我有些顾虑,不知你可否一听。”

“你且说来。”

“我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这第一句,冯知谦便面露难色,他靠近苏岫,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你要名分,可而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若是真的大张旗鼓地娶了谁,那是要进宫拿谕旨的,若经了那妖后的手,便不知如何了,这条我不能应你,但该有的聘礼和礼节,在这府中能办到的,我一样也不会少你,等将来我坐上那龙椅,再…”

苏岫却忽而抬起手指覆上他的嘴唇:“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我只讲今朝,不讲来日,这条便勉强如此罢。”

“再者,我想先见我师父一面,哪怕是个背影,或者与他说上几句话。”

这冯知谦倒不算为难,他神色顿了顿,起身在服侍的书童耳边说了什么,随即领着苏岫朝内院走去。

穿过长廊,越过水榭,到了一间幽暗的密室,冯知谦推开门,是一道狭长的走廊,里面漆黑一片,打开的门是唯一的光源。

走廊尽头摆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的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距离太远,屋子太暗,苏岫根本辨不清那人的面容。

“师父!”她试着喊了一声。

只见那身影动了动,却没回话。

冯知谦却拉着苏岫后退一步,将门关紧。

苏岫不管不顾地拉扯着门板,执着道:“你让师父跟我说句话,我想见他!”

“不是我不让你见,是今日只能到这了,你师父双眼有伤,见不得强光,面容也毁了,他恐怕不想让你看见他此刻的样子,还是等你嫁过来再慢慢与他谈。”

苏岫难以遏制地激动,她抓住冯知谦的双臂,厉声道:“我师父怎么会受伤,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冷静些。”冯知谦揽住苏岫,迟疑了片刻才道:“还不是慎王,他将羽芳堂毁了,你师父又怎么会不伤?”

苏岫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目光深远,似盯着院里的假山,又似看着远处的竹林,深邃得骇人。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过门行礼?”

冯知谦喜出望外:“迟则生变,不如就腊月初八,是个良辰吉日,我在外面买上一处宅子,你先过去住,算作你的聘礼之一,再指上几个嬷嬷过去伺候你,喜服和轿撵我一早便备好了,等到时候我便去迎你,你看如何?”

苏岫阖了阖眼眸,面色凝重,转过来看着冯知谦时,便又是张嫣然笑颜,她顺从地点点头:“都依你便是。”

新宅离万宅不过两条街,苏岫住进去时已是家用齐备,她一进屋,便看见床上摆着明晃晃红彤彤的喜服,珠光宝翠的头冠在灯火摇曳下熠熠生辉,嬷嬷识趣地走进来对这喜服的用法穿法讲究了一番。

苏岫一面应付着,一面摸着那光亮的绸缎触手生凉,另一边的价值不菲的珠翠更是冰冷,待到嬷嬷说完,又领着她去外面讲新娘子出门进门的规矩。

苏岫听得昏昏欲睡,强忍着困意等她说完,问道:“我有这么多规矩,那新郎官可有什么规矩?”

那嬷嬷顿了顿,赔笑道:“自然也是有的,但…”

苏岫不想难为她,打了个哈欠便起身回屋歇息。

冬日里白昼极短,一转眼便到了腊月初八那天,苏岫身着鎏金祥云喜服,头戴多宝点翠凤冠,鲜红盖头落上,一步一履,摇曳生姿。

院外几个妇人见状停在门口,小声嘀咕着什么。

“呦,这恐怕又是哪个贵人新纳的妾室。”

“瞧瞧,这嬷嬷正教规矩呢,这时候进了大宅院,过不了多久便是年,除了聘礼又能领不少红包呢。”

随行的嬷嬷听了便厉声呵斥道:“新娘子出门,闲杂人等都让一让!”

苏岫听着倒觉得不痛不痒,她透过盖头,看见远处依稀有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耳畔有几声稀稀拉拉的锣鼓声,因为不能大操大办,故而连喜乐也不太成调。

她刚要上轿,便忽而有人冲上来拽住了她的衣袖,接着盖头便被掀开。

“黄岱?你怎么在这?”苏岫奇道。

她本想问,是不是白榆君指使黄岱而来,后来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对。

“你跟我走,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嫁给那个姓冯的!”

黄岱拉着苏岫便要离开,却见冯知谦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黄岱!你是要抢亲不成?”

“我便是抢了又如何?”

两方僵持不下,身为新娘子的苏岫倒是不急不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身旁的嬷嬷要给她重新带上盖头,她却连声不急,生怕耽误了好戏。

当此之时,远处又有一人踏雪而来,苏岫踮脚瞧了瞧,又有些失望地落下来。

来人是朴霄,他走到跟前却没有对冯知谦发作,而是先瞪了黄岱一眼,随后朗声道:“大胆黄岱,竟敢违抗军令,在此犯上作乱,还不退下!”

黄岱回瞪了他一眼,没退半步。

朴霄没办法,只好下马,凑到黄岱耳边说了什么,苏岫伸长了脖子也没听清,只见黄岱听后便忍气吞声地退后让行。

“今日,我北陵家眷出嫁,圣君特派我前来护送。”

说着,朴霄从腰间拿出手铳,苏岫认得,那是白榆君的那把。

朴霄冲着天上放了几声,响遏行云,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圣君命我用手铳,添几声喜乐,送新娘!”

苏岫看见面前又是一片红色,像是给面前的一切都染上了天边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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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济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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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日落黄昏,灿烂至极的余晖洒在还未冰封的湖面,波光粼粼,湖边有位老者正动情地拉着二胡,那乐声实在一绝,真乃‘泣孤舟之嫠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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