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录司+番外(1)

作者:磐南枝 阅读记录

《僧录司》作者:磐南枝

简介:

永平三年,是大梁太平盛世的最后一年。

这一年却无甚大事发生,唯一的变故是国塔忽塌。那塔建在京城一角的深窟中,传说用来镇压窟中妖鬼。

裴训月领了圣旨,下窟修塔。

命案迭起,她忽然醒悟:被皇帝派下窟的世家子弟,似乎不是为了修塔,而是变相的人质。

与此同时,窟内的焚尸工宋昏因为一道禁止民间火葬的诏令,没了营生,便做了裴训月身边的仵作。

宋昏掌管的焚尸炉,明明没有尸体,却也经常燃起青烟。宋昏总是先她一步知道案子的线索。

并且,宋昏的眼睛,长得和裴训月记忆中已死的青梅竹马,一模一样。

第1章 挖眼金佛

永平三年,是大梁国祚延绵的第二十五年。

这一年对臣民们来说十分平常。京城里的富贵闲人,听着小曲儿为几句风月酒令大打出手。城郊外的农夫佃户,守着肥田为来年雨水丰歉争论不休。街边的要饭跛丐,把铜钵换成土碗揣着银山装穷乞怜。

朝中谏官,歌功颂德,以为大梁海清河晏。

谁能想到,那是盛世的最后一年。

后人翻透史书才发现,天下的倾覆,竟正是起于永平三年的末尾,一辆小小的马车驶进京城的一角的深窟。

亡国之祸起于青蘋之末,血海之灾成于微澜之间。

*

永平四年,帝后焚佛像两千尊,谢罪万民。——《梁书》

永平三年。冬至已过,大梁下了暴雪。

上半夜。

京城内的守更人把梆子咚咚敲了数下。侍卫刘迎戴着挡雪的竹斗笠,站在北坊坊口的门扇前发呆。四周雾气蒙蒙。天上没有星子,叫人抬头便觉得阴森。

“值完上半夜,去窟里喝一回花酒不?”身旁的同僚陈大耳搓着手,笑嘻嘻问。

陈大耳说的“窟”,便是京城第一名景——回明窟。

大梁太祖李昇立国时,将京城划分为东西南北四坊。其中,以北坊最为积贫,只因坊内有一座深约百尺的大窟,似陨石深坑,因窟中常年阴暗,名曰回明。一入夜,窟内便发出怪声有如鬼哭。

民间都传,那里是冤魂累累的古乱葬岗。

太祖便下令在窟内修建佛塔以安民心,将此塔赐名利运。谁知利运塔甫一建成,怪声竟当真从此止住。全国各地的百姓闻名来供奉香火。不过两代皇帝,此地已摇身一变为大梁有名的销金窟,商铺林立,繁华富贵天下无匹。

谁知,今年夏,那利运塔,突然就塌了。

塔塌的那一日,刚好是七月半盂兰盆节。百姓们祭祖放河灯,进塔烧香拜佛。这一塌,于是死伤无数。

并且,塔中七百僧人无家可归,流散京城。一时间僧侣盗伤案频发。

皇帝为了安抚民心,亲提镇北侯之子裴松任僧录司主事,专门调查僧侣疑案,并监督佛塔重建。

今晚,就是那裴松来北坊下窟赴任之时。

陈大耳和刘迎被北坊金吾卫的头儿钦点,值守坊门来迎接裴公子到任。

谁知,这都大半夜了,还不见裴松踪影。许是被大雪绊住。这些达官贵人们素来娇气得很。也因此陈大耳想叫兄弟刘迎陪他偷个闲儿,去秦楼楚馆喝杯暖酒。可刘迎面对此等诱惑,只是摇摇头:“新的主事大人还没来,我不去。”

啐。这个呆木头。陈大耳披紧了身上的麂子,将手缩进袖子里。雪天值守是个苦差事,刘迎又是个清高性子,不肯陪他偷懒耍滑。早知道就该跟头儿告假,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迎接那什么裴大人,整夜站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怪鸟凄凄叫了几声,叫陈大耳打了个寒噤。他不自觉站定,感觉从脚板心升上来一股莫名的寒意。从频频的鸟叫中,陈大耳逐渐听出另一种杂音。很沉闷的隆隆声,一会轻一会重。

“哎,你听见了没?”

“什么?”刘迎问,一脸茫然,心不在焉。

陈大耳索性自顾自往前走。靴子沙沙踏雪中,那怪声好似逐渐消失了。谁知,甫一抬头,不远处大雪纷飞里,竟忽有两盏盈盈鬼火,穿越雪线朝朝二人直扑而来。陈大耳登时寒毛竖起,将手里的金错刀利落出鞘,眼看就要横空刺去。

那刀身重铁铸就,是梁太祖特地让军器监花费数月打造。锋光寒星,吹毛立断。

啪地一声,却并没斩灭鬼火,而是斩断了一根缰绳。

——原来那是一辆马车。

隆隆声是车轱辘滚雪的声音,鬼火飘摇则是车前的灯笼。

马儿受了惊,啼鸣嘶啸,被车夫用鞭子狠狠抽了几下才训住,却也着实让车厢颠簸不小。

刘迎盯着马车的花纹装饰,皱了眉:“大耳哥,你方才怕是鲁莽了。”他低低道。

果不其然,车夫翻身下马,才叫人看清穿了件油光水滑的银鼠褙子。小小一个车夫都如此衣裳不俗,更见那车厢里是何等高门。

“下官失敬。”陈大耳到底是金吾卫,能识人眼色,立刻拱了手行礼。

车厢里悉悉索索,过了半晌,方才听见女人娇滴滴的一声笑:“无妨。”说罢,一双红酥手轻轻掀开貂绒帘。一张脂粉厚重的脸,一副猩红蜜意的嘴唇,明明带着笑,却叫人觉得冷淡。隐约可见女人身旁似乎有个年轻男子。

“官爷请看,这是我家公子名帖。”

名帖上赫然“镇北侯府“四个大字。

陈大耳接了下来,回身朝刘迎使了个诧异的眼色。

本以为裴松新官上任,怎么也得搞个车马列队、箱笼盈堆的阔绰场面。谁知,一辆深夜的马车,一个浓妆的婢女,这就是侯府公子的排场?

二人摸着帖子的金漆,又反复检查了上任文书上专饲侯府的官印,怎么看都不像假的,便拿钥匙开了坊门。那车轱辘在积雪中隆隆滚起来,驶过坊门的一瞬间,帘子被风吹开一角。

好奇怪,裴松清秀得像个女人。闭着眼,睡死一般。

刘迎愣怔看着马车驰远,啪地一声,听见陈大耳拍他肩膀:“哎,他都来了,咱们总不能还像呆子一样守在这里吧。把坊门锁好,你我二人吃花酒去。”

刘迎点点头,便转身锁了坊门,倒叫陈大耳心里一动。

“你小子果然有心事。平日叫你吃酒三拒五推的。遇到什么麻烦?同哥哥我进了酒楼再仔细说来。”

陈大耳说着揽住刘迎的肩。刘迎只淡淡一笑,不答,听陈大耳高盛阔论窟里哪家美酒最香。转眼马车已经快要消失在路的尽头,像一个蝼蚁般大的点。坊门四周冷清。越往前,越有灯火万千。商铺人家,鳞次栉比。然而这繁华楼宇的上方,却有阴影起伏如山峦绵延。

那阴影即是佛塔废墟。而废墟之上是一轮孤月。

刘迎倏忽打了个寒颤。

利运塔镇窟安康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刘迎确定这佛塔残垣就是无数秘密隐藏其中的恶渊。

谁靠近了,谁就离罪恶不远。

下半夜。

北坊本来一潭死水的官场,因为裴大人的到来,霎时如滚水炸开了锅。

其中,最积极张罗迎接的,要数暂任僧录司副主事林斯致。

僧录司是皇帝在利运塔倒塌后临时设立的机构,一主僧人疑案,二主佛塔重建,事务繁多,经费吃紧。副主事一职由工部推诿到礼部,又被礼部移交太常寺,最后偶然落到林斯致这个资历颇浅的太常寺卿头上。

太常寺卿主国家祭祀,常常出入利运塔。林斯致虽是科举一甲出身,又对佛塔熟悉,但他年轻且出身寒门,想一举调动北坊司法、工程二力来辅佐僧录司,难如登天。

谁知,正主事一职,在如踢皮球一般被朝廷各部商量了几月之后,竟直接由皇帝下了令,派给镇北侯的公子。

此旨一出,朝堂哗然。镇北侯裴氏功勋何等荣耀。裴李共天下,是早些年的老人言了,如今裴家虽然势头渐弱,但根基依旧非凡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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