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127)

褚云峰笑道:“你夺了武当弟子的剑,闯了如此大祸,只受一顿责备,这已是便宜你了,你还不服气么?”

孟明霞道:“爹爹听我说了此事的经过,倒是颇为同情谷涵虚的。可惜他回家不久,又有第二次的北方之行,是以只能抽出一点时间,到武当山赔罪,却没有时间远赴川西,向青城派的名宿玉蜂道长查问这谷涵虚的来历了。”

褚云峰沉吟半晌,说道:“听你所说的情形,谷涵虚那晚以掌力震撼大树的功夫的确是天雷功,依此看来,他很可能就是四师叔在江南所传的弟子。”

孟明霞道:“这么说来,他也就足你的师兄弟了。可惜我不识得他的天雷功,爹爹听了我的叙述,道这是一位新出道的少年高手,却不知道他是你这一派的弟子。否则以我爹爹与令师的交情,他就是不能亲自访查,也会托人访查的。”

褚云峰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家师一直惦记着四师叔,几十年来,毫无他的音讯。如今总算是得到一点消息了。家师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四师叔,与四师叔合力清理门户,把那个背叛师门、甘心为虎作怅的阳天雷除掉。我想家师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亲自到江南一趟,去访查他们的下落。”

孟明霞道:“但愿令师能够找到他们,我也很想知道谷涵虚和表姐的结果呢。但愿这个故事,有个美满的结局。”

孟明霞哪里知道,谷涵虚此际正是在找寻她,而且他也非常希望能够和褚云峰见面。孟明霞不知道他在何方,他却是知道孟明霞和褚云峰在这条路上的。

原来谷涵虚就是杨婉与明慧公主她们在那方庙所见的那个蒙面人。正是:

东风难与花为主,两处鸳鸯各自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鸳侣分飞悲丧志 恩师训诲醒痴迷

谷涵虚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心情也是一片茫然。

雪月交辉,大地俨如纤尘不染的明镜,他的心上却在滴着血,许许多多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的回忆,一起涌上心头!

经过四年的养息,时间是最好的医生,医治了他身心的创伤。脸上的伤痕早已复合,心上的伤痕也给他用冷漠的感情遮掩起来,就像用冰雪覆盖本来具有生命力的野草似的,不是故意去触动它,就好像不觉得它的存在了。

可是今晚他却给杨婉和阿盖触及了心上的创伤,伤口又裂开了,因为杨婉提起了孟明霞的名字,而阿盖则揭开了他的蒙面布,叫他记得自己是个丑陋的男子。

他不知道严烷在找寻他,但他却是有意把自己隐藏起来,躲避严烷的。四年来他没有打听过严烷的下落,也听不到关于严烷的任何消息。

想不到“安安静静”地过了四年,今晚却给杨婉在他“平静”的心湖投下了一块石子。

杨婉告诉他,孟明霞就在这条路上!这个消息正就是震撼他心灵的“石子”啊!

孟明霞就在这条路上,严烷又在何方?

孟明霞是严烷的表妹,见着了孟明霞,总该知道了严烷的消息吧?他想,他当然不会知道,孟明霞帮忙她的表姐逃走后,她们表姐妹音讯断绝亦已经有四年了。

四年来他虽然是有意地在躲避严烷,可是他又是何等的在渴望知道严烷的消息啊!去不去找寻孟明霞,试一试向孟明霞打听呢?

心在跳动,脸上的伤痕也好像在发烧,烧得他火辣辣作痛。他不知不觉地拉下了他的蒙面布,雪地上现出一个丑陋的脸形。他不觉苦笑道:“我这副尊容还配接受任何女子的爱么?何况我与严烷之间,有着许多障碍,我们必须分手,这已经是‘注定’的了。纵然她和阿盖一样,不介意我的丑陋,我又何忍再挑起她的伤心?既然我不想再见她,那又何必要她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想到此处,他几乎就想放弃去找寻孟明霞,向孟明霞打听的念头。

可是在这条路上,还有一个人,也是他非常希望能够见面的。这个人就是与孟明霞结伴同行的褚云峰。

他听了阳坚白那晚的说话,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褚云峰一定是和他同门的师兄弟,而且这个褚云峰也是和阳天雷、阳坚白作对的人。

谷涵虚想起了另外一桩令他非常感动的往事。

他被迫与严烷分手之后,身心受创,万念俱灰,回山静养了三年多,身上的伤痕早已好了,心上的伤痕却是难望痊愈,一个生龙活虎的少年竟然变得精神颓丧,暮气沉沉。

有一大晚上,他的师父耿天风突然问他道:“你知道师父并非江南人氏,但你可知道师父为什么离乡背井,独自来到无亲无故的江南么?”

谷涵虚从未听过师父说及自己的来历,师父不说,他不便问,如今师父自己提起,他当然是要问其中缘故了。

耿天风双眸炯炯缓缓说道:“你要问其中缘故么,这很简单,只因为我没有忘记我是汉人,我不能忍受异族的统治。

“你的师祖是一位隐姓埋名的大侠,毕生以驱除金虏,恢复中原为职志。可惜在他的弟子之中,却出了一个叛徒。这个叛徒而且是武功最强,尽得他衣钵真传的大弟子!”

谷涵虚问道:“师祖是否有欠精明,何以会立他做掌门弟子?”

耿天风道:“这人作伪的功夫极是到家,在师门之时,反骨丝毫不露。师祖并非有欠精明,而是爱才心切。他入门最早、习艺最勤,人又聪明,对本门的‘天雷功’又最有心得,师祖给他骗过,不立他还能立谁?

“师祖去世之后,他方始公然投敌。说是‘投敌’,恐怕也只说对了一半。因为他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金人。师祖死后,他就以金人自居了。说不定他本来就是女真鞑子派他来偷学师祖的武功的,亦即是说他本来就是我们的敌人,不过在他反迹未露之前,我们不知罢了。”

谷涵虚道:“这人的武功既然极是高强,投靠了金虏,想必会受重用,他是谁呢?”

耿天风道:“就是现任金国国师的阳天雷。”

阳天雷是金国的第一高手,臭名昭彰,谷涵虚也曾听过他的名字,却想不到他竟然是自己的大师伯。谷涵虚听了师父的话,不觉愤然说道:“这真是本门之耻!师父,你莫非就是给这叛徒逼走的么?”

耿天风道:“不错,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是逼得我不能在家乡立足的,主要还是鞑子朝廷。今晚我要把全部的事实告诉你,我还要你替我做一件大事,了结我这一生所未能完成的心愿。你要牢牢记着我今晚的说话。别忘了我的吩咐!”

谷涵虚见师父说得如此郑重,连忙说道:“弟子多蒙师父教养成人,恩逾父母,有事但请恩师吩咐。”

耿天风说道:“你师祖有四个弟子,我排行最末,头上有三个师兄。三师兄顾天樵早死,二师兄华天虹为人正直,与我最为相得。大师兄就是那叛徒阳天雷了。

“同在师之日,阳天雷虽然反迹未露,但我已感到与他气味不投,其时我已暗中加盟义军,此事只有我的师父知道。本来我可以告诉二师兄的,但因二师兄有个缺点,他为人虽然正直,性情却稍嫌懦弱,遇事不能当机立断。我不愿意勉强他加盟义军,是以必须等待他自己露出口风之时,我方能把秘密告诉他。

“师父去世之后,第二年阳天雷就公然出面,做了金虏的鹰犬。我一得到这个消息,便立即去找二师兄,想要与他联手,代师清理门户。哪知二师兄怕事,不敢与大师兄相抗,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我自知本领和阳天雷距离甚远,独自去对付他,绝无成功希望。因此唯有一方面自己勤练武功,一方面打听二师兄的下落,希望找着了他,可以说服他同心合力。

“我家中只有老母尚存,但我已订下婚事,未婚妻是我的表妹,自小在我家中居住,也幸亏有她,替我尽了人子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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