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灵旗(46)

卫天元道:“你知道我怎样想吗?”

上官飞凤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呀!”

卫天元道:“其实我已对你说过了,咱们自身的命运该由咱们自己作主。”

上官飞凤道:“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卫天元忽地柔声道:“飞凤,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上官飞凤又惊又喜,说道:“你向我求婚?”

卫天元道:“本来我是应该向你爹爹说的,但我等不及去见你的爹爹了,你答应了我,我才能够安心。”

上官飞凤摇了摇头。

卫天元急道:“求求你答应我吧。你不答应我,我不死也要变成疯狂。”

上官飞凤道:“我是人们痛骂的妖女,你也要娶我为妻?”

卫天元道:“就因为那些人骂你,我非娶你为妻不可!”

上官飞凤道:“你娶了我,岂不正是应了那些恶毒的谣言?

那时,本来不信谣言的人也会信以为真了!”

卫天无道:“我不怕那些恶毒的谣言,我只怕那些谣言损了你女儿家的清白。我以为只有我们结成夫妻,才是对付那些谣言最好的法子。”

上官飞凤道:“我明白了,你是因为别人造我的谣,说我犯贱来勾引你,你要给我面子,才向我求婚?”

卫天元的确是曾有过这种想法,但此时此际,他又怎能直认不讳?当下说道:“飞凤,请你别这样想:当今之世,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即使没有那些恶毒的谣言,我也希望得到像你这样的好妻子。”虽然他向上官飞凤求婚,主要的原因不是只因她“好”,但这几句话倒也是出自内心的。

上官飞凤道:“你忘得了雪君姐姐吗?”

卫天元叹道:“我不能对你说谎,我当然不能忘记雪君的。

但正如你劝过我的那句话:人死不能复生,活人总不能为了死人什么事情都不去做。有一件事情,也许你未知道……”

上官飞凤道:“什么事情?”

卫天元道:“她是死在我的怀里的,临死的时候,她也是希望你能够替代她的。”

上官飞凤道:“你就是因为她这句话才要……”

卫天元道:“唉,你要我怎样说才好呢?”

上官飞凤道:“我要你说真话!’

卫天元道:“好,我剖开心腹和你说吧!以前我心里只有一个姜雪君,没有别的人,我甘愿为她身败名裂,现在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别的人,我也甘愿为你身败名裂。我爱你就像以前爱雪君一样!”

上官飞凤笑靥如花,玉指在他额头一戳,说道:“你真是个傻瓜!”

卫天元道:“你肯答应我这傻瓜的求婚吗?”

上官飞凤叹道:“唉,谁叫我也是傻瓜呢!”

卫天元大喜说道:“多谢你甘愿跟我做对傻瓜夫妻,我也不求白头偕老,只盼与你同生共死。”

上宫飞凤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你是小魔头,我是小妖女,魔头与妖女合在一起,咱们这一生的确是难以指望平安度过了。”笑声未了,忽地又叹口气。

卫天元道:“怎么又叹气了。俗语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

上官飞凤道:“我不是担心未来的事。我是为你叹息。”

卫天元道:“为我叹息什么?”

上官飞凤道:“你是齐家的衣钵传人,齐家的前车之鉴,你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唉,你现在不在乎,只怕你将来会后悔的。”

卫天元道:“前车之鉴?哦,你是说我的师叔齐勒铭吗?”

上官飞凤道:“你知不知道,齐勒铭是我爹爹最看重的人。

爹爹常说,齐燕然早称天下武功第一,恐怕未必能够作为定论,但齐勒铭青出于蓝,却是最有希望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高手的。可惜,他和银狐那段孽缘把他毁了。”卫天元道:“你可知道我这师叔的下落么?”

上官飞凤道:“听说他已经自废武功,跟银狐走了。”说至此处,又再问道:“你不伯重蹈你这位师叔的覆辙?”

卫天元道:“你可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谁?”

上官飞凤故意说道:“是你爷爷?”

卫天元道,“爷爷疼爱我有如孙儿,我敬爱他,但他还不是我最佩服的人。”卫天元在齐家长大,他是和齐漱玉一样,把齐燕然称呼“爷爷”的。

上官飞凤道:“那么是扬州大侠楚劲松吧?”

卫天元道:“楚大侠的确是快义可风,而且也是性情中人。

但我自问不是做侠义道的材料,他也还不是我最佩服的人。”

上官飞凤道:“那我可猜不着了,是谁呢?”

卫天元道:“就是我的这位师叔。我佩服他敢于独在独来。

不理人家毁誉。在别人眼中,他或许有许多缺点。但这些缺点,在我眼中都是可爱的!”

上官飞凤轻轻说道:“你敢做齐勒铭,我也不怕做穆娟娟。”

两人不觉拥在一起,两颗心也合在一起了。

半晌,上官飞凤推开了他,说道:“月已西斜,再不回去,客店的人会起疑了。”

卫天元笑道:“这间客店的规矩是听凭贵客自便,他们的客人也是名副其实的贵客,只要你付得起房钱,几时回去,他们才不理会你呢。”话虽如此,还是回去了。

两人携手同行,彼此都听得见对方心跳的声音。经过一座凉亭,卫天元忽道:“你瞧,这副对联也不错吧?”

月光明亮,上官飞凤低声念道:

“名利乃空谈。一场槐梦。试看棋局情形,同谁能识?

古今曾几日,半沼荷花,犹剩郁金香味,慰我莫愁。”

上官飞凤点了点头,说道:“慰我莫愁的‘莫愁’二字,一语双关,确是别出心裁的佳作。我虽然不是莫愁,也要多谢你的开解。”

卫天元道:“那么,你现在没有烦恼了吧?”

上官飞凤道:“有你在我的身边。天大的烦恼我也不去理会他了。你呢?”

卫天元道:“我只觉有如联中所说,世局如棋,固然当局看迷,局外人也未必能识。名利我素来看得很淡,如今则是把过去的一切幸与不幸的遭遇,都当作一场槐梦了。”

上官飞凤笑道:“你这番说话,倒有一点高僧悟道的意味。”

卫天元笑道:“我还未到勘破色空的境界,最少我还要慰我的莫愁呢。不过造化弄人。既是有如一场槐梦,那也无所谓烦恼了。”笑声中多少带点苍凉与自嘲的意味。

上官飞凤知道他貌似豁达,其实心中还是颇有感伤的,暗自想道:“联话说;试看棋局情形,问谁能识?他将棋局比作人生,却不知我如今所布的也正是一个棋局。倘若有那么一天,他识破了我这个棋局,他还会不会慰我莫愁呢?”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旅舍。卫天元辗转反侧,听得打了三更,仍是未能入睡。

忽听得隔房的上官飞凤说道:“卫大哥,你还没睡吗?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快点睡吧,别想心事了。”

说也奇怪,卫天元听她说了这几句话,就好像着了催眠一样,睡意突然加浓,隐隐似乎闻得一股甜香,眼皮睁不开来,迅即就陷入熟睡之中。

一觉醒来,东方已白。上官飞凤已经坐在他的身旁了。

卫天元起身洗脸,说道:“昨晚你是用迷香催我入梦吧?”

上官飞凤告了个罪,笑道:“我这迷香只是帮你熟睡,对身体毫无害处的。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呢。”

卫天元莫名其妙,问道:“多谢我什么?”

上官飞凤道:“多谢你对我放心呀。以你的内功造诣,假如你对我稍有戒备,我这迷香就不会奏效了。”

卫天元不觉笑了起来:“我不放心你还放心谁,难道我还担心你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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