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灵旗(50)

卫天元道:“飞凤,我总觉得你到了扬州,就似怀着什么心事?”

上官飞凤低声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卫天元笑道:“怎的念起诗经来了?打的什么哑谜。”

上官飞凤笑道:“你当作谒语去参悟吧。”

月色溶溶,景色比白天更美。卫天元道:“我记得曾经念过的两句诗: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明月照扬州。这两句诗真是说得不错。”

上官飞凤道:“我却想起莫愁湖的一副对联。”

卫天元道:“是哪一副?”

上官飞凤念道:

“名利乃空谈,一场槐梦,试看棋局情形,问谁能识?

古今曾几日,半沼荷花,犹剩郁金香味,慰我莫愁。”

卫天元笑道:“我懂得你意思,你不用担忧,我会回来安慰你的。”

上官飞凤道:“不,我只是怕世事如棋,待识得棋局时,梦也醒了。”

卫天元道:“好端端的何来这些感喟?”

上官飞风心里想道:“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世事难料,也说不定这棋局永远也解不开!”

不知下觉,月亮已是渐渐移近天心。卫天元霍然一省,说道:“快三更了,我该去楚家啦。你回去早早睡吧。天一亮我就回来。”

上官飞风道:“不错,你是该走了。你回不回来,我都会等你的。”正是:

谁将覆雨翻云手,布下椎心一局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 六 回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

假戏真做

卫天元和上官飞凤来到瘦西湖的时候,楚天舒也正在带领齐漱玉游览扬州的另一处名胜。

齐漱玉在楚家的地位甚为微妙,既是楚家的女儿,又像是楚家的客人。童年失去的母爱,如今已经得到了加借的补偿。

她不但得回失去的母爱,也开始尝了异性的友谊滋味。这些日子,她常常拿楚天舒来和卫天元比较,说也奇怪,反而是没有兄妹名份的卫天元令她觉得更像是她的哥哥。而这个有着“兄妹”名份的楚天舒,倒变得像是她的知心朋友了。

这一天,楚天舒见她秀眉似蹙,说道,“玉妹,你好像闷闷不乐,是还在想着你的元哥吗?”

齐漱玉摇了摇头,说道:“他是无须我挂虑的。我有时会想到他,也只希望知道他的下落而已。但现在我并不是想他。”

楚天舒道:“那你是在思念爷爷吧?”

齐漱玉道:“不错,我的确是有点思家了。”

楚天舒笑道:“思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么?”

齐漱玉道:“你不要挑剔字眼上的毛病,我说的是老家。妈妈在这里和你们过得很好,但爷爷却是个孤独的老人。”

楚天舒道:“你来了还来到半个月呢,要回老家,也得过了年才回去吧。扬州的名胜古迹很多,对啦,有一个地方你还没有去过的,我带你去游玩。”

齐漱玉兴致不高,说道:“那地方比得上瘦西湖吗?”

楚天舒道:“那个地方不是以风景著名的,但来到扬州的游客,假如时间只是容许他选择一个地方的话,恐怕大多数人宁愿不去游湖,那个地方却是非去不可!”

齐漱玉的好奇心给他勾起了,说道:“哦,那是什么地方?”

楚天舒道:“史公祠。”

齐漱玉道:“史公是谁?”

楚天舒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你总会知道吧?”

齐漱玉道:“啊,敢情你说的这位史公,就是明末在扬州殉难的那位大忠臣史可法?”

楚天舒道:“不是这位大忠臣,扬州人怎会为他立祠?”

齐漱玉道:“我自小就听得爷爷说过史可法死守扬州抵抗清兵的英雄事迹,想不到扬州有他的祠堂,那是非去不可了。但我却有点觉得奇怪,他是大明的忠臣,清廷为何容许扬州为他立祠?”

楚天舒叹道:“这就正是鞑子聪明之处了,他们在扬州大杀十天,扬州的老百姓还是杀不完的。杀人越多,老百姓就越恨他们。但建了这座祠堂,倒是有许多人甘愿做他们的顺民了。”(按:清代到了乾隆年间,改用高压与怀柔的双管齐下政策。清兵入关之初,扬州嘉定二地屠戮最惨,乾隆为了缓和民愤,是以准许扬州为史可法立祠。)

史公祠离他们家不很远,大约半个时辰多一点就来到了。

他们踏进史公祠,刚好听见有两个游人在议论那悬挂在正殿当中的对联。

胖的那个道:“这副对联写得好,明朝气数已尽,那是非亡不可的,大清天子仍然准许亡国之臣有专祠祭祀,享受千秋香火,真是皇恩浩荡令人感涕!”

齐漱玉抬眼望去,原来那副对联写的是:

一代兴亡关气数

千秋庙貌傍江山

那瘦的道:“吾兄高论,可惜吾兄不能生与史可法同时。”

那胖的道:“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瘦的道:“你们若是生在同时,你就可以把这番顺逆之理说给他听了。依小弟之见,其实吏可法懂得不能逆天行事,不如向真命天子归顺更好!”

那胖的连连点头,说道:“吾兄议论更见透辟,佩服,佩服!”

齐漱王心里骂道:“放屁,放屁!”只见楚天舒也皱起眉头。

齐漱玉把他拉过一边,悄悄说道:“这两个甘愿做鞑子奴才的家伙,咱们给他们吃一点苦头如何?”

楚天舒连忙说道:“千万不可,在这里闹出事来,要连累爹爹的。你知不知道,爹爹这次从京师回来,已经是引起了穆志遥猜疑的了。”

那两个游客只在正殿打了个转,匆匆就走出来。那胖的道“我忽然想起,今晚似乎还有一个宴会。”

那瘦的道:“对啦,这次的诗酒之会是范观察十日前就折柬相邀的,你不说我都几乎忘了。”

楚天舒目送他们离开,如有所思,齐漱玉笑道,“你怎么还不和我进去,是想送这两个家伙一程吗?”

楚天舒低声道:“这两个家伙走得如此匆忙,到是有点奇怪。”

齐漱玉道:“有什么奇怪,他们不是说要赶什么诗酒之会

楚天舒道:“祠堂后面,还有史阁部的衣冠冢的。这两个家伙,即使不以史公为然,但即来到此间,多留片刻又有什么打紧?他们连衣冠冢都不去看一看就走了。”

齐漱玉道:“这只是你的想法。在他们的心目中,或许把那个什么官儿的宴会,看得比去瞻仰史可法的衣冠冢更重要呢。”接着笑道:“这两个无耻的家伙走开,咱们乐得耳根清静,你理他们作甚:难道你怀疑他们是听见咱们在骂他们才走的吗?”

楚天舒懂得齐漱玉的意思,是笑他疑心生暗鬼的。要知他们在外面小声说话,假如那两个人在大殿里也听得见的话,武功上非有过人的造诣不行。齐漱玉当然不相信两个人是懂得武功的。楚天舒却在心里想道,“人不可貌相,这两个人看似庸俗不堪的附穹风雅之辈,但焉知他们不是装出来的?不过,也无谓令玉妹担心了。”于是笑道:“不骂也骂了,管他们听不听见,咱们进去吧。”齐漱玉笑道:“对啦,左也提防,右也顾忌,做人还有什么意思,你这几句话才算有点男儿气概。”

这天游人很少,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就只剩下他们了。楚天舒道“正殿这副对联虽然写得不好,但里面有些对联还是写得不错的。咱们进去看看。”

齐漱玉道:“这副对联,岂只写得不好,什么兴亡关气数云云,简直是骗人的鬼话。”

楚天舒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说起鬼话,我倒想起来了,这副对联就是和一段鬼话有关的。”

齐漱玉诧道:“是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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