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善良又无辜(77)

作者:二点二三 阅读记录

“我等你一刻钟。”沈策将她的手指拉下,他袖子的水还未完全干,萧蕴龄手指擦过时,有明显的湿润。

她不理解他莫名的话语:“什么?”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往下移,灯笼光线朦胧,不仔细查看无法判断对方身上的衣物颜色与形制。

萧蕴龄已将浸湿的衣裳换下,眼下穿着常服。

“衣服藏在湖里了吗?”

她脸上维持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被疑惑不解的神情替代。

她有一双美目,总像盛满一湾春水般,潋滟清澄。

沈策的指腹贴着她的眼尾,粗糙的触感令她的睫毛轻轻扇动,春水便泛起涟漪。

他最近总在怀疑,这双眼眸中浮现的喜怒,承载的爱意,是否真实?当她满眼依赖地抬眸看他时,她的心中是什么感受?

“这里不是戏台。”话音落下,他如愿看到春水破碎,就要看清池水底下的现实时,萧蕴龄别开视线,他的指尖只擦过她摇晃的耳珰。

弯月挂枝头,在少女身上撒下清辉,她沉默地望向平静的湖面,涟漪缓慢行进,荷叶清姿摇曳,岁月静好的美景底下,谁知道藏着多少淤泥呢?

“我不想去。”萧蕴龄将已经僵硬的嘴角扯平,她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应对沈策,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捡起自己的罪证。

她在此时无比憎恨沈策的多疑,她选中了一个错误的目标,错认为愿意为她抛弃生命便等同于事事顺从她。

如果他再迟钝一些?如果他不用刻薄的言语批评她的行为?如果……如果他稍微信任她呢?

“你可以帮我吗?”她自暴自弃地问道。

如果是往常,她应该是上前抱着沈策的手臂,细眉娇俏地挑起,眼神明亮得似乎所见只有他的存在。

更深露重,在树冠下站了片刻,寒凉的水汽将她的心渐渐冷却。

将自己弄得浑身湿淋淋,捧着淤泥下的宫女衣服从湖面冒出,这种狼狈的事情她才不愿意做。

萧蕴龄以为他会拒绝,就像他拒绝帮她杀了王万利。

可身后却传来衣袂窸窣的声响。

他的衣衫已经沾了露水湿气,放在她手上时比平常要重。

湖水波纹被分隔成两半,很快沈策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上。

萧蕴龄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等他,她抱着沈策的外袍,手指拨弄冰凉湖水,只觉得在这难得的景色下,她的心脏像破了口子,从湖面吹来的清风灌进心中,卷起一阵寂寞的呼啸。

她久违地想起了姨娘。姨娘讽刺她总为自己留有许多后路,即使身上有了其他婚约,却还谋划其他男子的怜惜。

永州的凤仙花汁被均匀地染在指盖上,妃色指甲被覆上胭脂,婀娜地搭在男子的手臂上。只是凤仙花无法永远娇艳,绑缚指甲的绸带再次掀开,看到的是永远修剪不去的泛黄边缘。父亲的臂弯总挽着纤纤素手,而姨娘的手背已经生了褶皱。

她不敢和姨娘一样,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丈夫偶尔的眷顾。

和年轻时的父亲一般,从水面冒出的男子有着俊朗的外表。

即使沈策对她不够信任,即使他喜欢的是她装扮而成的宠物,但是他不吝啬给她金石,不会让她的手上沾受脏污,会在林筝仪扑过来时保护她……

被压在淤泥下的外袍滴落着泥水,和清隽孤傲的男子格格不入。

她心中的空洞又被弥补,萧蕴龄向湖面上的人伸出手。

第69章

格子门被无声推开, 从屋外卷起的晚风吹过帷帐,青色的轻纱往床内吹拂,若隐若现地露出女郎恬静的睡颜。

女郎娇艳的容颜卧在云堆中, 因脸上无法逃避的触碰而往后陷落。

黑色皂靴迈出门槛, 门扉阖上, 飘荡的轻柔帷帐便又安静地垂落在床榻周围, 遮掩尚在睡梦的女郎。

已近丑时, 整个院落已无人声, 只有夜里的几声虫鸣不知疲倦地响起。

守夜的仆人见主子走向书房,片刻后窗户投射出光亮,映出坐在窗前的身影。

沈策拿下书架上带锁的木盒,通身漆黑的盒子与成年男子的手掌一般大小,钥匙插入铜芯, 在咔哒的声响中黄铜圆锁掉落在桌案上,烛火随之跳跃许久。

明灭变换中,他打开了这个送往他书房多日的木盒,其中整齐叠放的书信,每日一封无间断地送到他书房中,又被他完好地锁进盒子。

封泥依旧完好,此时被人打开。

密布的文字记录了萧蕴龄在京城之后的起居与行踪,除却她在宫中, 其余时刻的言行举止都被详细地写在素白纸张上。

厚厚的一沓, 被烛光照得清晰。沈策从第一张开始翻过, 在阅读的过程中,一个与在他面前不同性格的女子跃然纸上。

蜡烛的灯火逐渐暗下, 他半边身体隐于光亮顾及不到的黑夜中,窗外有飞蛾挤进轩窗缝隙, 盲目轻率地撞入灯芯中。

烛泪凝固,在它尚未发觉危险时吸附飞蛾触角,它再想离开时,明亮的焰火已吞噬它的头部,又流淌着蔓延到振幅微弱的翅膀,温暖的火焰由盛转衰,余烟若隐若现,随着烛泪融化滴落,烛台边只留下黑色残骸。

沈策出神地盯着渐渐熄灭的火苗,良久,嘴角扯起自嘲的笑。

次日休沐,萧蕴龄醒来时,天光大亮,侍女端着盥洗用具进屋。

一切都和往日无异,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晨。

待梳洗用膳过后,萧蕴龄面带倦色地坐在铜镜前,玉梳从头顶梳到发尾,轻柔的动作令她更加昏昏欲睡,萧蕴龄手撑着脸颊,双眼阖上地等待发髻梳理整齐。

青莲将梳篦放在妆匣中,耳珰从珐琅嵌宝石首饰盒中拿出,冰凉的触感贴着萧蕴龄的脖颈,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到青莲拿起另一只。

“昨夜沈将军来了。”青莲在她耳边轻声道。

萧蕴龄闻言一愣,她垂眸看着盒子正面的红宝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它。

她虽然住在沈策的山居中,但避子汤药口感苦涩,萧蕴龄喝过一回后便不愿再喝,再则她住进沈策的居所已是超出世俗界限,她不想为他破例太多,因此仆人收拾出新的空房,给予她居住。

昨天夜里,他们处理完宫女的衣裳,回程路上是长久的静默,但回来后沈策又让人给她煮了驱寒汤药。

萧蕴龄收回在匣子上发呆的目光:“他待了多久?”

“不到一刻钟。”青莲回忆道。

萧蕴龄望向镜子中的自己,未敷脂粉的脸上透着苍白,她接过青莲递过来的口脂,凝望了片刻鲜妍的红色,她将它放回远处。

这副模样刚好,不需要再多余的修饰。

她扶着桌沿站起,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待视线明晰后,她径直走向沈策的书房。

往常这个时辰,他总在书房的。

书房外的桃树已经没有了花瓣,尚未成熟的果实累累坠着,萧蕴龄一直等着它们成熟,现在大多还是青色,只某些角落透着些粉。

走近禁闭的门扉,有谈话声从书房内传出。萧蕴龄站在果树下,等待他们结束。

她听不清那扇门后面的内容,只在最初听到了“仵作”的字眼,很快门后的声音便低下了。

七月的风已经待了凉意,但未到寒冷的时候,她站在树下,却感到难忍的寒意,从骨头缝隙缓慢地渗透出来。

她大约是要生病了。

和沈策在书房中的是一名成年男子,长相普通,萧蕴龄不曾见过他,但他看向她的目光却不陌生,好像已经认识她很长时间。

那人在几步之后行了一礼,萧蕴龄还未出声,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是谁?”萧蕴龄推开未栓上的门,问着仍坐在窗边的沈策。

“一个暗卫。”沈策不奇怪她的到来,从她靠近,书房内的人便都警觉。

萧蕴龄走近他,第一眼就发现了桌案上已经熄灭的蜡烛,有黑色的灰烬掉落在灯台旁边,好似什么虫子的残骸,那轻飘飘的碎屑像是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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