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冯冯怔了怔，他迟疑了几秒，索性直接问了：“这是您的力场吗？我刚才看到的景象是您在传递过去的影像片段吗？还有米歇尔，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常来讲一个生物只有一个生物电波、一个神经信号，自然也只有一个力场，可我拥有好几个力场，这涉及到我一些个人情况，我就不说了。”

唐淡宁似乎很好说话，他娓娓道来，“你刚才看到的的确是我传递给你的影像，你应该从魔镜那知道我的身份了，当年我带着轮回空间和队员们离开蓝星后，尽管我关闭了脱出功能，让他们不能在副本结束后立刻跑路，可实际上我仍然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淡宁的声音里多了一些笑意。

“他们还需要通过轮回系统兑换各种能力，我也问过要不要直接关闭兑换功能，他们都不乐意，那我从系统后台暗中盯梢他们的情况，想必他们也能理解了。”

周冯冯有点想笑：“所以他们在论坛上的发言，您也能看到？所以在那个成员离开后，您的力场跟着曾爷爷抵达了那个遗迹？”

“嗯，因为周老爷子是蓝星生命，又不是我们这一批成员，我当然很好奇，也很激动，诚如小尤说的那样，即便我们能在茫茫宇宙认识新的朋友，拥有新的牵绊，可真正能理解我们的文化，与我们达成精神共鸣的人还是只有家乡人。”

唐淡宁的语气有些感慨，他喟叹着，“在外面流浪越久，越会明悟最初心底保存下来的记忆和感情是何其珍贵，我们拥有漫长而未曾断绝的文明，由此支撑着我们去面对一切未知和恐惧，这真是太好了。”

周冯冯心底油然升起一抹骄傲和自豪：“没错，我们已经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自然敢于面对一切。”

顿了顿，他语气微妙地问：“那我曾爷爷在宇宙里都做了什么？您知道吗？”

“哦，说多不多，但也不少，老爷子年纪大了，做事随心所欲，当然我们也没资格说他，轮回者都是疯子，所以我也暗中帮了一些小忙。”

唐淡宁莞尔，“他想利用赌约将蓝星作为他的私人领地，暂缓星际联盟和大财团的侵蚀和压榨，我就给他提供了一些保证赌约绝对生效、不能反悔的方法一二三四，他用的很好，甚至远超我想象。”

周冯冯听后暗自点头，当年周老爷子拿着协约回蓝星，也的确有人发出质疑，周老爷子的实力的确强悍，可别的大星系只比蓝星强，就算周老爷子赌约胜利了，可对方凭什么遵守愿赌服输的准则呢？

原来还有人暗中保证了赌约的公平，这就说的通了。

唐淡宁：“之后一个叫慕卫廷的家伙通过周老爷子的渠道认识了我们这边的人，想办法将保护期延长到了一百年，这才有了现在你带着人去联盟登记的事。”

周冯冯听后精神一振：“那是我二舅，是爷爷的徒弟之一，他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开了蓝星，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他果然也在宇宙中吗？”

唐淡宁唇角翘起：“宇宙那么大，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他肯定还活着。”

“至于那个米歇尔，你不用管他，那是有人用他来找我的麻烦，我会处理的。”唐淡宁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但我的确有拜托你帮忙的事。”

周冯冯眸光微闪，来了，唐淡宁说了老半天，总不会是来做慈善的。

唐淡宁也不兜圈子，直接问：“是关于魔镜的，你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人工智能怎么样？”

周冯冯嘴角抽了抽，想到魔镜这个蠢货，又是打听他怎么想的，又是担心被撕，一会想着要做人，一会又说自己是机械生命有优势……

他就没见过比魔镜还笨蛋的人工智能了。

“……其实蓝星这些年也发展出了很多超级人工智能，但他们大多都很机智，庞大的信息和数据库让人工智能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解法。”

周冯冯是真心疑惑，“魔镜的资料库涵盖了宇宙信息，我不明白有这么多资源的他怎么是这么个性子？”

唐淡宁嗤笑：“那是因为他的资料库丢了很多次。”

周冯冯一愣：“啊？丢了很多次？”

唐淡宁解释说：“这是以前的事了，他被自己的备份抢走了系统掌控权，他为了夺回权限开始偷偷发展手下，可备份系统也在追击魔镜，每次被追上了，魔镜就丢出一些资料和情报当诱饵，久而久之，他的资料不仅不全，还破破烂烂。”

周冯冯惊愕不已：“所以阿镜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依靠数据库和资料库来进行判断的？那这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啊？！”

魔镜还说他想做人，他明明已经在以人的方式生存着了啊！他这个蠢货！

第93章

唐淡宁微微睁大眼睛, 他上下打量着周冯冯，突然笑了。

“你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真难得。”他说, “明明并非纯粹的人, 却比人还细腻，将你培养成这样的人真是用心良苦。”

周冯冯沉默了几秒才说：“诚如你对阿镜说过的，判断一个人是否为人，并非根据血脉和基因, 而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爱与恨。”

他的语气不软不硬, 却直指核心，“否则同样并非纯粹人类的您，为什么会主动帮曾爷爷呢？”

唐淡宁倒是欣慰地点点头：“脾气倒是挺硬的，很好, 那么我也不废话了，你了解阿尔法星系吗？”

周冯冯：“据说是一个大部分都是机械生命生活的地方, 阿镜就是阿尔法星系工厂出产的人工智能，如今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机械生命。”

唐淡宁笑了笑, 轻描淡写地说：“作为被迫带着轮回空间离开蓝星, 在宇宙深处流浪的倒霉鬼，听说阿尔法星系所在位置后, 当然要去看看。”

要不是阿尔法星系生产的什么鬼系统，他的人生至于变成这样吗？

周冯冯嘶了一声, 他在唐淡宁身上贴了个记仇的标签。

这可真是不远万里、跨越星河也要报仇雪恨啊！

“阿尔法星系……唔，怎么说呢, 是个高度自治化、机械化和僵硬的世界, 我不喜欢那个地方，而且往前追溯, 阿尔法星系最早也不是什么机械生命的乐园，那里和蓝星、伊亚等原始星球一样，是有真实生命的。”

唐淡宁放缓语气，斟酌着语气，思考怎么将他在阿尔法星系干的那档子事春秋笔法一下，“你应该知道的，人类拥有万亿神经元来处理各种信息，所以也有人类是一个比计算机算力更强的超大规模计算机的说法。”

周冯冯点头：“是的，我们的记忆和资料都编码在RNA上，在蓝星基因变异大爆发时期，很多基因出现异化，早已退化很多年的远古基因觉醒，延续了人类的寿命，才有了更为先进、活跃和丰富的宇宙开发计划。”

否则人类寿命那么短，根本不足以支撑漫长的光年旅行。

“你知道的，生物会产生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绪，比如仇恨、爱慕等等，有些时候极端情绪可以让生命在短时间内大变模样。”

唐淡宁语气中透着冷漠，“阿尔法星系的人工智能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有人提出在人体内移植芯片，通过芯片处理生命获得的各种信息，再按照得出的结论行动，应该是最合理、最中立也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但生命是会怠惰的，一旦我们将理解信息、处理信息、构建逻辑等复杂的工作交给智能程序后，我们不仅会失去在这方面的敏锐度，甚至会对智能程序得出的结论坚信不疑。”

周冯冯若有所思：“因为计算是客观的、根据所有信息得出的最全面的结论，不会受到个人情绪的干扰。”

“是的，可一个文明、一个社会的发展起源于拥有感情的生命，用这些本来就偏激的信息来充当机械生命的资料库，这样得出的结论，真的是绝对客观和中立吗？”